然还没睡醒,但听见“小张公公”这四个字,脑子里还记得他是跟楚少渊一道去宫里的,这会儿他回来,定然是传话回来的,忙摆了摆手,让人进来。
张全顺也是一晚上没睡,回来补觉的,他手里的差事已经被他师傅张德福接手了,所以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将事情禀告给婵衣听。
这会儿看见婵衣也是哈欠连天的打,他不由得就长话短说了。
“主子进宫的时候,正赶上皇上昏迷,主子便守在宫里头守了一宿没睡,终于在早上的时候等到了皇上苏醒过来,皇上的身子需要静养,主子便被皇上留下了,明日皇上吩咐主子跟广宁王爷一道监国,主子吩咐奴才回来禀告王妃,让王妃准备几件儿换洗衣裳给他,这几日主子估计是回不来府里头了,还让奴才转告王妃,说别担心他,宫里一切都好。”
婵衣听见监国二字,猛的清醒过来,脸上分明还有些不敢置信,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皇上竟然就做出了让楚少渊监国的决断,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快的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锦屏,你去将衣柜里头放着的第二个箱笼拿出来。”婵衣惊讶归惊讶,还是将楚少渊吩咐她的事儿一件件的办好,忽的想到什么,她又转头看张全顺,“皇上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就晕倒了?这未免也太过于突然了,你可知道内情么?御医怎么说?”
张全顺脸色有些差,左右看了看,“王妃,这些事儿涉及到宫中秘辛,好像是关于淑妃娘娘的,具体是什么事儿,奴才也不知道,总归奴才是听说淑妃娘娘的寝宫如今已经被封条封死了,不许进也不许出,淑妃娘娘好像今早上疯魔了,守着殿门的宫人说,淑妃娘娘看上去不太好。”
一句疯魔了,婵衣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封闭了宫门,不许进不许出,淑妃往后的日子会好过才是见了鬼。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如何,但婵衣几乎可以断定,淑妃的事儿,跟宁国公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一齐发作的,否则淑妃不会落一个这样下场,定然是淑妃自己不甘心,才会落到了楚少渊挖好的坑里,若淑妃安分守己,纵然楚少渊再算计的精,也依旧奈何不了淑妃,好比前一世,淑妃不是好端端的在皇后暴毙之后,属于宫里头最尊贵的女人。
将楚少渊要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婵衣看着张全顺,“既然王爷吩咐了,那便劳烦你再跑一趟,将这些东西都带进去,然后跟王爷说,家里的事儿不用操心,我会料理好的,他只管外头那些事儿不要分神就好。”
纵然是交代,也交代不了几句什么话,但婵衣就是忍不住想叮嘱楚少渊,生怕楚少渊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耽搁了他的正事。
张全顺脚程很快,纵然他已经有些困顿的睁不开眼了,但主子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做好,在进宫之后,他将手中的衣裳都完整无损的交到了张德福的手上,又将婵衣说的话,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张德福,这才从乾元殿往会走。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迎面撞见了之前跟他说道宫内秘闻的几个宫人,她们这会儿正急急忙忙的往乾元殿赶去,张全顺忍不住拉住一个。
“什么事儿怎么着急?”
“诶?!你你快松开……急……当然…当然急!”宫人急的小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瞧见是张全顺,随口便道:“淑妃……淑妃娘娘……投缳…自尽……急……”
张全顺张大了嘴巴,片刻便松开了手,“快去吧,既然这样着急,还不赶紧的!”
“还…还不是你……你拽住我……”宫人一边儿飞快的提着裙子跑,一边儿重重的喘着气儿还不住的抱怨,“不…不是你……我早…到了……”
顺着乾元殿一侧的小路,能够快速的去往崇文门,而张全顺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便时常从这条小路上去找张德福,当时张德福还在茶房管茶水,他很轻易就能喝到极品的茶水,也时常能听见宫人太监们凑在一块儿逗趣说着一些内宫的事儿,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无非是哪个宫里头前些日子又添了些香粉,哪个宫女家里人又捎来东西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张全顺这会儿快速的从这条小路上经过,在茶房门口站了半晌,直到将里头的话听的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撤出来,一路快步走出宫。
回到府里,张全顺已经全然不困了,他脑子里未消化的事儿太多太杂,刚才回来的路上他顺道理了理,发觉这些事儿横竖都跟自个儿主子有关系,这让他有些隐隐骄傲,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左想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去跟婵衣交代明白,而他过去的时候,婵衣已经在服侍着夏老夫人喝茶吃点心了,这会儿两人正开开心心的说着府里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说到安姐儿刚生下来时,夏老夫人又要担心夏明辰在外头的安危,又要担心谢霏云的身子,还得顺带操心一下亲家公,也就是谢砇宁出的事儿,一颗心几乎要操碎了,不过好在一切平安,只可惜谢砇宁失了一双腿。
“祖母,您没听说一句话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舅原本一条性命都要保不住的,但上天垂怜,只收了他一双腿,如今大舅自个儿都没自怨自艾,咱们又何必替他忧愁?”
婵衣这些年也想开了,谢砇宁的事儿无论在谁那儿都说不上坏事,且谢砇宁自个儿都浑不在意,旁人就更不好越俎代庖的替他痛惜了。
夏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晚晚果真是长大了,都懂得这样的道理了,好,好,好!只是你跟意舒两人成亲这也三年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大夫请了没有?祖母这里可是有几个偏方,保管一举得男!”
婵衣忍不住撇嘴,若当真一举得男,只怕霏姐姐如今也不会头一胎便是安姐儿了,不过这话她识相的没说出来,只是点头笑道:“果然如此么?那我可得好好的吃几副了。”
长辈最喜欢的就是听话的小辈,夏老夫人一瞧婵衣这个乖巧的样子,立时便欢喜起来,忙让人准备笔墨,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方子,一笔一划的写好,才细细叮嘱。
“这方子,要连续吃七七四十九日,一日都不能断,否则就失了药效了,可记得了!”
婵衣忙不迭的点头应是,示意锦屏将方子收好,锦屏更是夸张,小心翼翼的将方子折了两折,便妥当的收进了婵衣放私房钱的匣子里头,意思是与私房钱一样重要,直看得婵衣觉得她自个儿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起来。
用晚膳的间隙,张全顺才瞅着空,禀告给婵衣这些事儿。
“……在茶房外头,奴才竖着耳朵听了许久,都说是孙杰英无耻,勾上了淑妃娘娘,害得淑妃娘娘没了性命,可孙杰英当初是在师傅手底下的,师傅还曾推举他给王爷用,若是有人顺着这一层关系往下查,后果可真是有些不堪设想,王妃,奴才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得提醒王爷一声,否则当真被人揪出来,只怕对王爷的名声不太好,何况淑妃娘娘已经投缳自尽了,这些事儿不适宜抖出来,否则皇上的颜面保不住了,定然是要顺着往下查的。”
婵衣皱眉,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张全顺说的极有道理,既然他能看出来这件事儿里头有楚少渊的手笔,别人也定然看的出来,只是楚少渊这一回总不至于这样轻率才是。
思索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时,婵衣一抬头就看见张全顺眼睛里的血丝,“这事儿先放一放,总归这会儿还不会被挑出来,反倒是你,你这么个样子实在不妥,快回去睡一觉,等睡醒来了,我再嘱咐你其他事情。”
张全顺跟随婵衣和楚少渊这么久,十分清楚二人的脾气,当即便点头回了院子。
婵衣忍不住“啧”了一声,看向外头沉沉的夜色,后宫当中的手段自然是阴私无比的,淑妃她识人不清,合该如此!
这么自我劝解了好几遍,婵衣心中的烦闷感,才稍稍的散了一些,看着外头新月弯弯,婵衣忍不住托腮凝视起月亮旁边细微闪耀的星星,大家一抬头第一眼一定是月亮,而非星辰,可那些星辰纵然渺小,也依旧努力的发着光芒,没有人有权利抹去这一切的,但……
“王妃,老夫人刚才还问您呢!”锦瑟原在一旁伺候夏老夫人用膳,见婵衣许久不回来,找了出来。
沉思被打断,婵衣用力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驱逐出去,重新换上一副笑颜。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
淑妃的死讯是隔天传出来的,而传出来的那天,四皇子府门口的燕云卫便翻了一倍,看上去是防着四皇子,却也是在保护着四皇子。
文帝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会儿朝中大臣们跃跃欲试的都在拿广宁王跟安亲王两人监国的事儿,写弹劾奏章,上报给朝中,希望文帝能够收回成命,这些事传到文帝的耳朵里头,出乎意料的,文帝没有动怒,反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让四皇子三日之内离开云浮城的旨意。
四皇子党原本就在朝中占不到什么优势,而这一下则更像是墙倒众人推,彻底的失了势。
朱老夫人在淑妃死讯传出来的那一天就病倒了,重病,原本朱家打算回清河县的行程又耽搁了下来,而朱老夫人的病,几乎没在云浮城里头泛起什么涟漪。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朱家夺人眼球的事情也太多了,朱老夫人病重,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新闻。
凤仪公主这会儿窝在朱家这么个四进的小院子里头,心中憋屈至极,先前被楚少渊点出来,她跟卫斓月的计划彻底流产之后,凤仪公主便一直窝着一把火没处撒,这几日便一直跟朱老夫人以及朱璗过不去,朱老夫人会一下子病重,除了淑妃的事儿让她感到唇寒齿亡之外,有一大半都是被凤仪公主气的。
“让他们都给本宫滚!”凤仪公主此刻正坐在廊檐前头,一边儿漫不经心的拿着瓜子仁喂着画眉,一边儿头也不抬的骂着人,“什么朱老夫人的病是被本宫气的,本宫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本宫若当真本事如此大,如何不将驸马气得一命呜呼了?”
到了这会儿她还在说风凉话,朱璗走近,伸手便将凤仪公主喂鸟儿的手抓住,“你既然这般见不得,容不得我,便去跟皇上说,你要与我和离,或者让皇上直接赐死我,不是更好?”
朱璗眼睛赤红,这会儿五官里头充满了厉色,就跟恶鬼似得,凤仪公主一下没有防备,直面朱璗这么副模样,吓得尖叫出来,叫声尖锐到险些将房顶掀开。
“你!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滚!滚开!滚开!”凤仪公主受了惊吓,手上力道便刹不住,她本就是习过武艺的,拳脚力气比寻常男子还要重几分,这会儿没轻没重的落到了朱璗身上,朱璗一时承受不住,便被她打翻在地,可她任旧不解气,拳脚相加的上了手,直将朱璗打的有出气没进气,一张脸肿胀的跟猪头一般,凤仪公主才停了手。
“你们,还不赶紧将驸马抬走?在这儿放着是要留着他给本宫添堵不成?”
凤仪公主这会儿了,还端着架子,既不肯说软话,更不吩咐人去请大夫,只顾着自己受了惊吓之后自个儿安抚自个儿,完全不在意朱璗的死活。
朱璗本就是存了心思的,这会儿挨了这么重的责打,说话也不利索了。
“去,去请御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