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往西南走,有一处地域,那里有个传承了许多年的把戏,很神奇,建议你去学学。”老禅师说。
“什么东西?”
“那东西叫变脸,只要一瞬间,就能变出其他的面孔,见过的都说神奇。”
“您这是夸我呀!”贤须子呲着牙,舔着脸。
“当然。”老禅师微微一笑,又对着那些小沙弥一挥手,“你们快回去做功课去吧,我与你们师兄聊几句。”
沙弥们如获特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只剩贤须子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心想这是一群白眼狼啊!但面上却还是那样温柔和善,对着师弟们的背影微笑挥手,还说着:“师弟们慢点走啊,看路!”
迎着太阳的光辉,他像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贤须子啊。”
“哎,师父。”
“你在执著什么呢?”
“执著?我哪有执著?”
“你分明已经得道,却偏偏不愿过去?”
“什么?”
“不要装傻,你本该是人间最强的禅师,甚至没有之一。”
“然后呢?”
“为什么不拿起它?”
“您不是总教人要放下?”
“能拿起,才能放下。”
“所以我干脆不拿了,也就不用放下,因为我知道,我拿起了,便再放不下。”
“你有他求?”老禅师皱眉。
“你没有所求?”贤须子回问。
老禅师闭上眼,叹了口气:“我不如你。”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但总有与你有关的事情。”
“那就与你无关了。”
“真的不愿回头?”
“回头?我身后又没有人叫我,也不是误入迷途的小朋友,为何回头?”
“可你真的拿得到吗?”
“什么?”
“你的心。”
贤须子挑挑眉,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我的心,我怎能拿不到?”
“就算拿到,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这世间再与我无关。”
“那你活着一生,是为了什么?”
十几岁的沙弥笑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的光头上,反出一道刺眼的白点,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为了空。”
“无拘无束,我才能空。”
“超脱规则,我才能空。”
“万物为伴,我才能空。”
“天地唯我,我才能空。”
老禅师盯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沙弥,良久良久。
又良久。
他终是放弃思虑,道:“临行时,来与我拿些盘缠,回来时,为我做做法事。”
贤须子猛地瞪大眼睛:“师父,你......”
老禅师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这山早已关不住你,这天地早已不在你的心间,便是那日月都不及你的眼睛,你还何必纠结这捧黄土?”
“我......”
“去吧,让我看看,你追求的空。”
......
贤须子下山了。
没有人送别,也没有人知晓。
他一步步踏向人间,一步步行出了一条路。
他遇过风雷,遭过劫火,路遇的野兽无不觉得他美味,地上的花草无不觉得他碍眼。
仿若冥冥中,有不知何样的东西要将他留在那座山上。
最好永生都不要踏足人间。
他遭过了许多劫难,但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他觉得自己终于走到了自己该去往的道路上。
他终是一步步地,踏进了人间。
“今日起,我便再不叫贤须子。”
“我要不受拘束,我要超脱规则,我要万物为伴,我要天地唯我!”
“更要无根无性!”
“今日起,我便叫无性了。”
如此,他带着所有,踏入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