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却走了出来:
“孤亲自打!”
到底是两父子,高欢还是下不了狠手,三十棍草草了事,又让人将高澄抬回房中,亲自为他上药。
见了元明月一袭嫁衣的模样,受了点刺激而已,如今三十棍打完,气也消了,高欢心情甚是舒畅。
他一边为高澄涂抹药膏,一边顺着先前的话题继续道:
“贺拔胜在韩陵反戈尔朱氏,于孤有大功,不可以疑罪而杀之。若要将他调往地方,阿惠以为何处最佳?”
“儿不知。”
高澄不敢再说,生怕高欢寻着由头,又打自己。
见他不配合的模样,高欢一巴掌拍在高澄肿起来的屁股上,没好气道:
“快说,孤不以言语怪罪。”
“殷州。”
高欢皱眉问道:
“为何?”
高澄解释道:
“李元忠曾言殷州小,无粮杖,不足以成事。
“河北冀、沧、殷等南部数州是父王龙兴之地,根基稳固,而贺拔胜部曲不满五千,若要叛乱,上不能揽士族之心,下不能得百姓效死,无所依从,旦夕可灭。”
尔朱氏主政,河北被排斥在权力圈外,士族这才争相举事。
而信都建义以后,河北士族已经在新兴的高氏集团中占据重要地位,又怎么会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再与兵微将寡的贺拔胜干一次提头买卖。
这个道理高欢自然是懂的,可终究怕有万一。
与贺拔胜生死相比,河北的安定更紧要。
“河北南部不能乱,济州如何?”
高欢仔细琢磨一番后,说道。
侯景久在济州,若要裁撤他南道大行台一职,必须调任外地,高欢便是起了让贺拔胜填补济州刺史的心思。
高澄却不赞同:
“父王,除去贺拔胜一事,必须先于行台裁撤,父王应在放他外任之时,授予行台一职,待平定贺拔胜叛乱后,才有理由裁撤各地行台。”
“阿惠所言甚善。”
高欢点头,拍板决定道:
“孤在河南安置贺拔胜,待其反叛,孤命侯景与你东西两侧共击之。”
高澄领命,这才被抬了出去。
还没到元明月房中,高澄临时改变了主意,让人先将他抬去小尔朱房中。
小尔朱坐在榻边,看着被抬进来的高澄,冷哼道:
“一会不见,渤海王世子怎得成了这般模样。”
高澄挥手让外人退下,等合上房门,他才叹气道:
“先前有幕僚进言,怂恿父王纳娶北乡长公主与颍川王的妻妾,以安抚人心。
“我劝阻之时,言语冒犯了父王,虽被罚了三十棍,但终究保住了天柱与颍川王的遗霜不受欺辱。”
小尔朱闻言大怒:
“究竟是哪个贼子敢言如此下作之事!”
高澄感慨道:
“风气败坏,自有迎合之辈。”
小尔朱默然许久,说道:
“今天的事,谢谢你。”
对待高澄的态度终于柔和了几分。
高澄笑道:
“既成夫妇,你的家卷,我自该看护。”
两人关系终于缓和下来。
高澄这一夜先后探望了小尔朱与元明月后,孤枕独眠。
第二日,慕容绍宗早早前来拜见。
他已经接到高欢指派,将随高澄南下。
“韩陵一战,我仰慕先生久矣!”
听说慕容绍宗前来,高澄一瘸一拐,亲自出府相迎。
慕容绍宗心中诧异,怎地洞房也能把腿给伤了?
“败军之将,又哪敢当世子赞誉,世子您的腿...”
高澄将慕容绍宗拉到一边,低声把昨日对小尔朱的言语再说一遍,又叮嘱道:
“我父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万幸没有铸成大错,还请先生莫要声张,以免家丑外扬。”
慕容绍宗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高澄当即领着他去拜会小尔朱。
两人相见,各自感慨万千。
慕容绍宗是尔朱荣表亲,又是尔朱兆心腹,对于这位自家人,小尔朱明显亲切了许多。
高澄又与慕容绍宗闲聊一番,让他回去好生准备,明日就要启程回洛阳去。
慕容绍宗才走,高澄又对小尔朱道:
“慕容先生忠心侍奉颍川王,多次阻扰父王图谋,与刘贵等人结有仇怨,我担心他遭了不测,便将慕容先生要到了身边。”
小尔朱心中一暖,想着这人虽然举止轻薄,但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着想,她轻声道:
“你待我的好,我都记着的。”
慕容绍宗回到家中与妻子说道:
“今日我观世子待人接物,便知渤海王不会如天柱一般后继无人,这高氏只怕真能取元氏而代之。”
“既然如此,夫君更应用心侍奉,为儿孙留下一份富贵。”
“为了子孙后人,也只能把这条命卖与世子了。”
慕容绍宗笑道。
经历了尔朱兆这么一位主君,他最担心的便是又遇庸主。
明明把道理都跟他讲明白,还非要将六镇降人交给高欢,又准许高欢东出,慕容绍宗没气出病来,只能说是心理承受能力强了。
高澄又去寻高敖曹,哪知得到门子回报,昨夜他与高季式开怀畅饮,通宵达旦,方才睡下不久。
有高季式联络感情,高敖曹应该不用他再费心,又转道再去找尧雄。
“尧将军,邺城一别,近来可好。”
还在门外,高澄远远望见出门来迎的尧雄,朗声笑道。
当高澄留守邺城,曾将时任瀛洲刺史的尧雄招去述职。
两人相谈甚欢,同榻而眠。
所以今日一见面,被高澄亲密地握住了手,尧雄也毫不意外:
“有劳世子挂念,雄也时常念及世子礼遇,恨不能早日再见。”
两人热情寒暄一番,尧雄将高澄迎入府中,为他引见家卷。
要么说君子相交坦荡荡,洛阳那些贵人居然都防着小高王,真以为他好人妇不成?
与尧雄家卷相互见礼,高澄语重心长道:
“澄年幼,却被委以京畿大都督一职,正需要尧将军的辅左,日后若有错漏,还请尧将军勿吝指教,澄闻过而喜,必改之。”
“能得世子看重,雄又怎敢不尽心竭力辅左世子。”
两人相谈许久,一直到天色将黑,高澄这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