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头,凭栏远眺的吴明彻心事重重。
自从合州的消息传来,他便没睡过一天的安生觉,摸不清大齐天子对待南梁旧臣的态度,属实让他寝食难安。
萧纲进献降表之前,高澄为了控制萧梁朝廷,自然得对吴明彻百般拉拢。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山河易主,高澄是否会过河拆桥,将他闲置。
吴明彻心底属实拿不定主意。
柳仲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从领兵大将到文职刺史,不过是三言两语便释了兵权。
虽说合州整军,高澄给江州调拨了不少精兵,也拜他为江州总管,总摄军政,但又不知道是否只是缓兵之计,为了暂时安他的心,等八万步骑抵达浔阳城外,再逼迫他去做个文官。
吴明彻并非放不下兵权,但他有建功立业之心,实在不甘就此埋首桉牍。
与此同时,高澄却在建康安抚前梁公卿大臣,与他们欢歌宴饮。
就本心而言,高澄厌恶这群见风使舵的人,因北齐强盛,便不顾萧氏恩养五十年的情意,卖主求荣。
但也正因为有这些人,才能轻易拿下江南。
一个合格的执政者,不会被自己的个人喜恶所左右,毫无疑问,掌权二十年的高澄在这方面无可指摘。
就连侯景都能获封王爵,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行悖逆之事,必然是能落个善终的结局,又何况是这些南梁旧臣。
他们只是被高澄心底厌恶,但侯景可是与他有仇。
当初平定三荆之战,是高澄初出茅庐第一战,若是败了,对声望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侯景蔑视他,听调不听宣,高澄但凡心胸狭隘一点,在高欢死后,江北哪有侯景的容身之地。
高澄在建康,不只是抚慰降臣,也从其中拣选了不少能臣。
没错,这些人固然软骨头,见风使舵,但高澄也清楚,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在弱小的萧梁,他们为了宗族考虑,争相攀附献媚于高澄,在强盛的高齐,这些人难有二心,因为他们找不到比小高王更大的船,便只得一心为高氏治理地方,处置政务。
小高王也不怕他们贪,北齐朝廷习惯性的运动式反腐并未因宋游道去职而停止,尚书左丞衙门被罢后,刑部填补了空缺,时年十二岁的鲁王高孝瓘不惧朝臣非议,主动请缨应下了这门差事,由他主持,打击贪腐。
高澄初始是拒绝的,他可以毫无顾忌指使宋游道撕咬大臣,那是因为自己将宋游道当成了恶犬,但高孝瓘不同,他是自己亲儿子,又怎么舍得他背上骂名。
只是架不住高孝瓘一再恳求,他言之凿凿,高澄将他放在刑部,寄予厚望,若想干出成绩,便只有打击贪腐,惩治为恶的官员。
毕竟以《太昌律》为蓝本的《齐律》,在公元六世纪,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造诣,也不是没有修改的空间,但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背景。
高孝瓘拿不到修律的功劳,便只有接过宋游道的衣钵,严肃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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