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比开幕式还要沸腾
由于上午是预赛,下午都是决赛,所以上座率也远远高于早上,甚至包括参赛学校的学生助威团。不同的校旗接连晃动,连成一片情绪高涨的海洋,大家口中喊着“加油加油”,更有人直接喊出了运动员的名字。
可水中的赛况对姚冬而言并不占优势。
5个金牌争夺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水,更可怕的是5个人齐头并进,难分伯仲这不仅让教练和队友们屏住呼吸,连不懂游泳的观众也兴奋起来。50米已经过了15米,还剩下35米直线,那几个选手将前进势头拉成了一条直线,像几个人提前说好了一样。
肉眼难以区分,只有水立方的高清摄像头才能捕捉到细微差别,连每个人的游速都清清楚楚地展示出来。
在萧净修车铺里,萧纯裹着羽绒服刚刚洗完最后一辆车,脑门上的退热贴完全变成了温的。她强忍着高烧带来的难受,算着时间打开手机,但是已经错过了50蝶的开场,现在所有人都在水里。
“现在运动员都已经出水了大家可以看到场上的比赛真是非常激烈5人几乎拉不开差距好,现在摄像头给到特写,最领先的人已经出来了,归化运动员韩俊迈暂列第一,苗博易位居第二,第三名是“
“第三名是余星源,大家的势头都非常猛”另外一位解说刚说完这句话就立马改了口,“现在姚冬已经追上了第三第三”
他们的声音非常大,语气也非常激动,两个人像是在解说座位上打了起来,纷纷振臂攥拳地嗷嗷。萧纯本来就头疼脑热,听他们说话都要听出耳鸣了,但还是耐着心往下看,心里默默给小冬喊加油。
比赛官方号的评论区她也看到了,和大萧有关的她一条条看过去,原本还想争吵几句,可最后还是选择放弃。她最了解弟弟,大萧那个脾气未必希望有人替他出头,网上说得如火沸腾,他估计看都不看。
他曾经说过,他想要当运动员就不能把太多个人情绪带入比赛,运动员的社会属性首先是国家的、队伍的,其次才是他们自己的。少一个运动员,这个项目照样会进行下去,没有人会去关注失败的原因。只要上了赛场,就必须游。
往前游,往前游萧纯的视线有些烧迷糊了,外加同队的泳裤一模一样,她眼里的姚冬和大萧变成了同一个人似的。那墨绿色的泳裤在水中自由穿梭,乘风破浪,无所畏惧
糟糕,萧纯忽然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心里忽然一凉。网上的爆料很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行为,摆明是有人要搞大萧的心态。但是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性,有人知道小冬和大萧的关系,他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搞垮小冬的心态
“姚冬正奋起直追现在韩俊迈和苗博易的领先优势正在拉开,姚冬位列第三,他和余星源、禹锐的差距就半个手掌,看来这第二梯队是在争夺铜牌。”解说的速度特别快,因为游泳比赛的节奏就非常快,领先优势可能转
瞬即逝,最后10米还有最后10米
观众朋友们,还剩下最后一个冲刺的10米,本次锦标赛的第一块蝶泳项目金牌即将诞生让我们拭目以待”
水花掩盖了所有的人,每个人都在水里埋着,一时间难分伯仲。普通人早就憋不住这口气抬头呼吸了,可现在场上8个顶级选手仍旧憋住这口气,只能看出他们翅膀一般的手臂上下飞舞。
在这双手臂的后面是不断打水的腰肌,身型和水波同时形成波浪线,一上一下。
姚冬深深地埋着头,仿佛他生来就不知道如何抬头,只知道保持着面孔和水面的平衡。他机械性地摆动着大臂,惯性地数着自己划了多少下,然后就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米。
5米、4米、3米越来越近,他马上就要抵达终点。对于他们这个程度的运动员来说,5米就是一次划臂、两次打腿的刹那。水面一次又一次地流过他的后颈,冲刷着他的耳廓。他在这以窒息为代价的拼命当中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事情,酷暑当头,他和大萧坐在马路牙上,看着马路对面别人手中的冰淇淋。
“你想吃那个么”大萧的两只手撑在下巴上,皮肤很难晒黑,可脸上有一块油污,刚刚从修车铺钻出来。
姚冬并不是特别想吃,但是太热了。汗水顺着他们的小脸往下滴答,让他们的皮肤发黏,稍稍一碰就要粘在一起。
“想。”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吃过么什么味儿的”大萧又问他,皱起眉头的样子特别早熟。
“巧克力。”姚冬模模糊糊地回答。
“我也喜欢吃巧克力可是我没钱啊。”大萧摸了摸裤兜,离开了集训营,他们仿佛就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9岁突破国家二级标准的光环,没有了一心为游泳的勇气,他们只是大街上最最普通的两个小孩儿。
可姚冬现在细想,自己那时候的“普通”是装的,是阿哥和阿姐叮嘱的“财不外露”。可大萧的普通却是实实在在,裤兜里什么都掏不出来。他问自己想不想吃,实际上就是他想吃,只不过他不敢去想了,才用自己当借口,当一下小孩儿,哄一哄他自己。
“走,咱们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水瓶子。”大萧又站了起来,逆着光的脸没有笑容,写满了为明天花钱的发愁。姚冬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他们的人还没长大,可是手指上已经全是水泡,早就明白了为某个目标而努力的意义。
“走,咱俩一起去。”大萧催促他。
姚冬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也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去够。那只手冲他而来,触手可得,姚冬努力地够了一把,那只手就变成了他最熟悉的计时器。
50米最后半米双手同时触壁
结束了姚冬牢牢地压在池壁上,一直压在水里的脸终于昂了起来,头发甩出串串水珠,泳帽也往后移了移。额头上的疤痕又一次被大屏幕捕捉到,头发往后背过去之后什么都藏不住,包括明亮的眼睛以及微微带一点弧度
的鼻梁骨。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好好看大屏幕而是往观众席那边瞅,其实谁都看不到,可是他有心电感应。
阿哥,大萧,队友们,他们就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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