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说,拒了这门亲事也有你自己的主意,是么?你,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么?”
彩霞心中一痛,痛得微凉发酸,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片刻方平复了情绪轻轻说道:“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现在不一样!”吴二少激动起来,几步上前来到她的面前,说道:“那回我说娶你做平妻,如今我已没有妻子,你便是我唯一的妻,你还有什么顾忌呢?我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我定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辜负了你,你当真就那么讨厌我么?”
彩霞诧异的抬起头,“二少奶奶——”
“别说她了!”吴二少眼底泛过说不尽的厌恶,“那个贱妇妇德有亏,如今已被赶去家庙软禁了。若非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早休了她撵回娘家去了!”
彩霞仍是震惊的望着吴二少,一时有点消化不了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这才多少日子啊,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吴家二少奶奶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受到了这么严重的惩罚?
吴二少见她满脸惊愕却不做声,一咬牙道:“罢了罢了!我告诉你也无妨,只你听过就算了,别说给另外的人听。那贱妇与人——叫我逮了个正着,我——”到底是丢人的事情,吴二少声音一梗,便没再说了下去。
彩霞忍不住脸色大变“啊”的低呼了一声。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与人通?二少爷这么好的丈夫,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个女人真正是——
吴二少苦笑道:“她是我爹娘为我求娶的妻室,我与她虽做了夫妻,责任有之,夫妻间的情义也未尝不有,可是,不一样。彩霞,我对她的感觉跟对你全不一样,一想到你,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患得患失,欢喜苦涩,皆是为你……彩霞,如今再没人能挡在你我之间了,想到了这一点,你可知我有多欢喜,可我没想到,全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轻叹道:“今日大嫂跟我说你拒绝了,我只是不甘心,所以就来了!我想听你亲口说一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死心了!”
彩霞只觉五内如沸,一颗心酸酸涩涩的,泪水不觉盈了眼眶。
她低低说道:“我,我只是怕,我怎配得上你——”
吴二少听见这话有转机不由大喜抬头,眸中放着灼热的光彩,忙道:“你不用怕,大哥大嫂是极好相处的人,我也定会好好待你,你是正妻,又不是妾,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咱们两家还是颇有渊源的,再过二三年,你们左家未必比不上吴家,谁又敢小瞧了你?”
彩霞便不说话了,只是垂着头,心里乱哄哄的。
这不能怪她,她是真的叫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给砸得有点儿晕乎乎的了。她在亲事上头一直不顺,几次三番的打击足以令一个再坚强、再乐观的姑娘粉碎了自信,她不敢相信这样美好的姻缘会落在自己身上,不敢相信这世间竟会有这么出色一个男子钟情自己。
美好来的太快,快的令她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她怕,怕这是一个肥皂泡般的梦幻,手指头轻轻一戳,就破裂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
吴二少见她神情便知她心意已经动摇,更由此可断定她心里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自己一腔情义总算没有白费。
他便叹了一声,苦笑道:“罢了!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也难怪你看不上我,我一个遭受妻子背叛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你这般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既明了你的心意,今后断断不会再纠缠于你,保重,我告辞了!”
“我没有、没有看不上你……”彩霞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大为愧疚惶急,见他转身急切之间这话便脱口而出了。
背对着她吴二少唇角不觉勾出一抹笑意,他好歹也是背后掌管很大部分吴家生意的人,与吴大少奶奶配合得天衣无缝,岂是笨人?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动过心,更不知情之滋味,在这上头从来都是云淡风轻般的从容,自然不会动脑筋去讨女人的欢心,却并不表示需要耍点儿心计的时候他不会。
其实周蓉会做起了红杏,多半也跟吴二少的态度有关。
周蓉本人是个争强好胜的,倾心的便是强势的男人,对吴二少这一类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本来就有几分看不上,加上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温不火的实在看不到什么深情、更别说讨好,这令周蓉更觉无趣。
而偏偏又有一个吴大少对妻子宝贝得不得了在一旁作对比,周蓉便觉得自己在身份上低了吴大少奶奶一级,在掌握的权力上也根本不能与她相比,好了,连夫妻关系上自己也不如她!
暗暗对比之下,简直自己没有一样是可以压得过她的,这叫她心里怎么忍得下这口恶气?每每便在吴二少面前抱怨。
可是,吴二少在生意上一直是大嫂的左膀右臂,对大嫂那是打心眼里的敬服,听了她这些冷言冷语的讥讽抱怨,心里对她只会越发厌恶,而不会起半分同情不平之心。
久而久之,周蓉失望之极也冷了心肠,空虚寂寞知音难觅之下便华丽丽的出、墙了。一来是愤懑抑郁的心情需要有个宣泄的出口,二来也未尝不存着报复丈夫的心思。
吴二少得寸进尺,没有回头,只是低声涩然道:“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你这么想实属正常,我并不会怪你的。彩霞,还记得你绣的月夜红梅图吗?一直便放在我书房中,若非心性高洁美好、心思灵巧充满灵性之人断断没有那般的手笔,你配得起更好的男子,而不是我——”
“二少爷!”彩霞叫他说的心里既痛又心酸又有淡淡的甜蜜,汇集一起,竟不知如何道来,只带着哽咽轻轻道:“你很好很好,在我眼里,是这世上最好的……”
……
吴二少终于满意而归,快马加鞭回到府上便急匆匆的去找吴大少奶奶。
吴大少奶奶听了他的话不觉吃了一惊,说道:“什么?再跟左家提一次这门亲事?小叔你——唉!”
吴大少奶奶有种扶额的冲动,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嫂,你就再帮我一次吧!这一次左家肯定会答应的!”吴二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笑意淌水似的有点止都止不住的感觉,看得吴大少奶奶心里不由一阵一阵发憷。
“小叔……恕我多嘴一句,你,你不会是——使了什么手段吧?”吴大少奶奶有点把持不住的问道。
先前左家那么冷静的婉拒了,转眼之间如果又同意,这算哪一出啊?饶是吴大少奶奶足智多谋、心思缜密,也叫这事儿给绕得有点晕了。如果小叔真的使了什么手段,那么这事儿她非但不会帮他去做反而会好好的劝解他一番。
毕竟,她跟春霞的交情放在那儿,而她也很了解春霞的脾性:她是断断不会容忍有人对她的亲姐姐耍手段的!
“大嫂您想哪儿去了!”吴二少不禁好笑起来,有点哭笑不得。
在吴大少奶奶固执的逼问下,他没奈何只得半隐半吐的将自己和彩霞私交的事儿说了,吴大少奶奶闻言大笑,这才笑着满口答应,顺带恭喜了他一回。
吴二少心满意足的回去等好消息了。
他这头倒是好办,彩霞那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拒亲的是自己,这要怎么再开口?虽然他说了他有办法,让她不必担心,可她哪儿真能不担心呢?
彩霞很快就不必担心了。因为第二天,她亲爱的妹妹又风风火火的从城里回来了,一回来便拉着她进了房间笑嘻嘻的问她这事儿。
吴大少奶奶旧事重提,春霞也很是困惑的,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干姐姐行事可不是这般作风啊,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没有道理还这么夹缠不清的——那便不是她的脾性了。
吴大少奶奶自然看出她的困惑,却是抿着嘴含笑着只说了一句话:“妹妹不妨回去再问问你家姐姐吧!”
于是,春霞便按捺着满心的好奇风风火火的回家了。
这事儿彩霞自己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及的,但春霞既然问上来了,她也没固执愚昧到不懂顺着台阶下,便含羞带臊、半推半就、含含糊糊的答应了,把个春霞震惊了半响。
春霞心里一旦有了疑惑哪里肯就这么作罢干休的?于是,在她的软磨硬缠之下,彩霞终于从半隐半吐到全盘接招,头头尾尾全部都说了出来。
……春霞听毕半响才回过神来,不时叹气不时轻笑,“我说呢,不就几枝梅花嘛,看你紧张的那个样,连碰一碰都不许!过了年去我那里,竟还找那早就不知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的几根梅枝,唉,原来如此啊!唉,说起来我也是个傻的啊,早就该看出来前一阵子你不对劲了,偏就没多想,那失魂落魄的样儿,嘻嘻,原来都是为了——”
春霞还没说完叹完,便叫双颊通红大羞的彩霞扑上来要撕她的嘴,姐妹两个笑闹成一团。
此事尘埃落定。
很快,吴家那边便遣了媒人、抬着聘礼上.门求亲交换庚帖。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乌桕村并附近四村八寨的村民们统统都惊呆了。
号称桐江第一家的吴家,这对于多少人来说那就是天上的人家,一辈子也不敢企及的,吴家的二少爷,居然求娶左家那嫁不出去的左彩霞为妻——不是为妾!
人们沸腾了,不敢置信之极!特别是那些有待嫁闺女且自家闺女生得还算颇有几分姿色的,沸腾羡慕之余更是愤愤不平——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怎么就落到那么个女人的身上了?吴家那二少爷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大婶大娘们不服气之余,便四处打听那吴家二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是破了相、或者脾气暴躁凶神恶煞什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心里还稍稍好受些。可是,在听到吴家二少爷的情况之后,统统都失落得不得了。
也有些消息灵通的,很理所当然的跟人解释道:这门亲事之所以成功多半是因为春霞的缘故,春霞是吴家的恩人,又跟吴家大少奶奶是结拜姐妹,她的丈夫如今又是县尊大人器重的本县捕头。这不是——官商勾结么!吴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结了这门亲事的。想想也是,娶个左家这样没根基底气的儿媳妇,那得多好控制呀!
不管外头讨论议论得有多热闹,这门亲事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在准备着,仅仅二十天后,花轿便抬进了吴家的大门。
对此,左光和杨氏虽觉得有些太急了,但搁不住女儿情愿,且媒人又说过了这一天得等上半年才有合适他们俩人的大好日子,而春霞也说此事可行,老两口便不再异议,欢欢喜喜的备嫁妆送了女儿出门。
春霞知晓内幕,经吴大少奶奶暗示两句便明白了吴家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心里气不过,这是故意要快速的为儿子重新娶亲、这是做给周家的人看呢!
吴二少心愿得偿,洞房花烛之夜与妻子倾吐相思,互诉衷情,吴二少方知原来妻子也早已倾心于己,这简直便是意外之喜了,待她越发轻怜密爱,这一夜,方知两情相悦之下这事与从前全不相同,个中滋味实难描述。
吴二少对妻子是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欢,这两三日每天都陪在她身边,自有无限乐趣情意在其中。阖府下人们这才发觉二少爷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位新二少奶奶喜欢宠爱,加上有大少奶奶的话在里头,遂收起轻视之心,无不奉承巴结。
咳,有些地方用别的词代替,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