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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刹那间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连忙拆开其他的画轴。全部,全部是我。从出生到十四岁,一共十四副。
而最前的两幅,是合影。其中之一,与我曾经的梦境重合。那个美好的女子怀中抱着只有四颗门牙的我,在花圃旁依依笑着。
而后的十二幅,便只有我一个了。
这是阿爹每年找画师,在我生辰之日所画,寄给姑姑的吧……所以,缺了旧年的十五岁。
那在暴室大院过的十五岁,彼时,还对一切,一无所知。
我正看的激动不已,姑姑轻步回来了。
“我定找时机,改一改你这不听话的性子。有没有三令五申,姑姑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翻?”
我以为自己拿到了姑姑是我亲生阿娘的证据,仍兴高采烈的一转头看着姑姑问道:“姑姑,你是我阿娘吗?”
却见姑姑脸上带了怒色,柳眉倒竖,斥我道:“装好,搁回去!”
姑姑的反应使我大出所料……
我连忙把画轴卷好了,码顺了,物归原位。然后讪讪的坐回书桌前。
姑姑的怒色平静了下来,语气寻常的说道:“你和秋儿既是养在我房里,我自然是你们的母亲。如今,已不下三五人说我偏疼小的,忽视大的。怎么,你还于心不足,想要亲上加亲,全然将我独占去了不成?”
我连忙哼唧道:“姑姑您莫听她们乱说,都是见不得别人开心,吃饱撑的,指手画脚别人家的事,撺掇别人教训孩子。”
姑姑浅笑:“哦?那你的看法是?”
我闪闪眸子:“姑姑何时忽视姐姐了?菟儿瞧着,姑姑对姐姐计议深远着呢。”
我一转话音:“话说回来,也不是为了独占姑姑,到底阿秋姐姐和您相处的时间更长……只是,若姑姑不是菟儿亲生阿娘,怎么会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念念不忘,留有如此多画像呢。”
姑姑一刮我的鼻子道:“姑姑在家守孝那三年,光替你换尿布就不知有多少次!那时怀里抱着个咿咿呀呀的你,只觉得是亲生的。回来宫里,免不得时常想念,就每年讨来一张画像,瞧瞧小菟儿长什么样了。”
“那您说,县令夫人何时去世的?”
姑姑一点我的脑袋:“这也能忘?你刚出世两个月,夫人犯了喘疾去的。”
我把下巴搁在书桌上,默默说:“原来这样啊……”
姑姑将毛笔递给我:“来,继续写字。”
再一次的探问被驳回,然我心中依旧觉得,答案不是这样。
作为一个三眼轮极其有力的人来说,我相信我的直觉。
翌日听见了两件稀罕事。
张采女经过了三天的诊治,居然保住了胎儿。现在只一心一意在鹤羽宫将养,有专属女医全天候陪护。
闻听此事,只觉荒谬。甘露殿今日还有些血腥气,其落胎之兆搞得满城风雨,如今说没事便没事,简直在玩变戏法嘛。
而另一件,佛光寺何总管升官了!
直接跳过了姑姑内司大人,也跳过了暂领后宫的淑妃娘娘,更无太后娘娘懿旨。而是,由皇上提拔的……
皇上原意是,国寺将设,大兴佛法,以遏制道家炼丹异术之邪风。
故,与佛寺相应一切之事物,皆需擢升其位,以示庄严。
因此,佛光寺六品总管,平地抬了一个品秩,成了正五品。将原本比肩的永巷主管,花园主管,鹤羽宫(采女宫)主管……全抛开了距离。
皇上的这波操作,真的是,特立独行呢~
甘露殿宫女小树,相声表演艺术家那位,见了我就撇嘴说道:“小菟你有所不知,昨日值夜的宫女们说,耶伽老和尚呈给圣人一套全新的经书,说是天竺来的,博士们刚刚翻译圆满。叫圣人欢喜的不行。”
我瞬间就明白何主管为什么升官了,谁人背后张罗,一清二楚。
我嘬着小嘴问道:“那经书叫什么名字?”
小树转转眸子,挠了挠额头:“叫……叫华什么经……《华严经》。”
咦~,居然是教世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的华严哦!
这时鹿呦鸣笑咪咪的凑过来了,耍宝似得跟我们说:“方才圣人与淑妃娘娘商定,端午祭当天举行一场活动——为新经‘华严’征一条开经偈。届时由十位大学士做评委,入选者,有大赏!就算只拿了前十名,也是各赏银五两。”
听到有钱拿,马上又围过来几人。
小树问:“什么是开经偈?”
鹿呦鸣答:“咳!所有的经书,在首页都会一首五言或者七言绝句,总共四句,这就叫开经偈,也叫偈子。在念诵整本经书之前,都要先念诵这四句偈子。”
我嗤笑他道:“你美滋滋什么啊?难不成你要参赛?”
他佯装瞪我一眼:“怎么了?鹿公公我就不能作诗了?圣人说了,谁都可一比!再说了,那可是大赏。”
我手指咯着下巴窃笑。又问他:“你可知,现在都有谁报名了?”
鹿呦鸣摇头晃脑,神色伶俐的说:“高位的娘娘和女官们,公公们,自然不会参加了,总得保持仪态啊。”
“无非就是几个才人,宝林、采女,还有咱们这些品级的人了。说到底,也是个过场游戏叫大家乐乐。假如没有一首妥当的,自然是靠十位大学士和耶伽法师共同拟定了!”
我俾昵道:“耶伽法师?他的腹中怕不是诗书,而是一大盘卤下水。”
哈哈哈哈哈,大家直乐。
鹿呦鸣扑哧一笑:“好了,我就通知你们一声,有没有一起去报名儿的。”
她们唧唧喳喳:“在哪儿报名?”
“这场仪典,是淑妃娘娘主持,她已派人在佛光寺门廊设了报名处。”
“好啊,一起一起。”
两三个胆大的拥着鹿呦鸣就往外走。
我脚底发痒,略想了想。
不妨,要不,我先去看看热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