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服易打草惊蛇,末了她再没为难对方,自个儿先行出了四通赌坊。
谢妤出了四通赌坊,便瞧见裴衡已坐在茶摊之上饮茶。
她走了过去,将刚才对方给自个儿的提醒说与裴衡。
裴衡略略一思考,难得点了点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子逸适才也提醒过,这四通赌坊的东家不仅是在郑州府。”
听闻裴衡所言,谢妤却在心底暗暗想,“裴大人与崔大人也都在京城,难道大人也觉得不妥吗?”
心底如此想,谢妤就这般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谢妤便觉得自个儿有些冒失,好在裴衡只是端起一碗茶浅呷了口道:“或许人家的东家也在京城。”
后面的话裴衡没再多说,但谢妤也差不离明白裴衡的意思。
先头经了她爹的事儿,而后又在康平县跟着傅大人,见过了官场之中的盘衡,大抵也明白裴衡这话中的意思,无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衡起了身,掸了掸衣衫上的褶皱,谢妤便跟在他身后,二人就这么并排走着。
“放开……放开我……”
谢妤闻声侧了眸子,就见一群人正扯着一个姑娘往一处小院门里押。
那女子瞧着与谢妤年龄不相上下,整个人纤弱的能看清满身的肋骨。
康平县虽穷,可这些年有傅林大人把持,谢妤从未见过逼良为女昌的场面。
那姑娘眼见裴衡与谢妤停了步子,忙不迭便冲着他二人呼救道:“小女子乃是洛阳本地人士,并不识得这些人……还望二位公子发发善心……”
她话音刚落,远远就见周八走了过来。
谢妤想起适才在四通赌坊中有人说过周八的手段,若当真这姑娘落入周八手里,怕是生生入了火坑。
是以她不等裴衡发话,便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冲着那几人叱道:“胆敢逼良为女昌,和我去府衙一趟!”
这令牌是崔昀昨日给她的,以备随时调取府衙人马勘察这几桩案情。
原本谢妤并非洛阳府衙之人,贸然拿出令牌不见得能震慑住仪楼这几人。
可如今事急从权,再加上裴衡在此,他身上所带有的无形威压果然让那几人停下了动作。
谢妤见那几人松了手,赶忙带着她先匆匆离去。
确保无人追来,谢妤这才同对方柔声安抚,“姑娘莫怕,如今已经无事了,快些回家去吧。”
不料那少女闻言眼圈一红,眼底波光潋滟,竟开始低泣起来。
谢妤不知该如何相劝,擎等着她哭了一场,这才断断续续同谢妤讲述。
原来她本名王湘儿,八年前被父亲因欠了赌债卖至别县。好容易熬出了头,才堪堪回了洛阳,便得知自个儿父亲前些日已溺死在了井中,因着父亲还欠着一堆赌债,眼见她模样生得不俗,便将她拘着要送入仪楼抵债。
谢妤听的溺死在井中之时眸光一动,不确定地瞧上王湘儿问,“你可是老六的女儿。”
是了,老六本名姓王。
那日王平安也曾说过,老六曾有一个女儿,八年前与老六逛集会时走丢,外头人都猜测乃是老六将女儿典卖。
当时虽已有猜测,可如今听得王湘儿之言,谢妤难得在心底暗骂老六这个当爹的不得好死。
转念又想起老六已溺死在井中,这才堪堪出了堵在胸口的那股怨气。
王湘儿忙不迭点头。
想起谢妤适才手执了令牌,王湘儿问道:“你们可是府衙之人?”
“是。”
王湘儿似是回想起那些人同她说的话,半响才有些怯生生地问,“我爹是不是真的……”
谢妤见状有些不忍,喟叹了口气同王湘儿点了点头。
王湘儿这些年也经了些事,袖角掩了口鼻,一语未发,泪珠儿便蓄了满眼。
——
府衙内,仵作早已将老六的腹部缝合。远远瞧着,如同一只黑色的蜈蚣盘踞。
许是八年未曾见父亲,如今再见竟是天人永别,王湘儿倏地瘫软在地,掩面低泣了起来。
原本老六无儿无女,过些时日便由府衙之人拉至郊外寻个地界儿埋了,如今王湘儿归来,自是由她将老六的尸身带回家。
鉴于老六家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仪楼那些人怕是还随着候着将王湘儿带走。思来想去之下,只得先让王湘儿在府衙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