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弃卒,便连其族众皆得弃了!”
刘彻没心思故弄玄虚,缓声解释道:“军臣单于虽是莽撞,但倒不至太过愚蠢,何况身边还有中行説那老贼为他出谋划策。骑兵入城便难有用武之地,现下有我十余万汉骑在,匈奴又刚遭受溃败,军臣单于若是亲率铁骑入广宁塞,不怕教我汉军瓮中捉鳖么?”
“不错!”
公孙昆邪颌首认同,复又道:“推己及人,若微臣是军臣单于,必先让战奴及步卒入塞,骑军则仍居城外扎营,背依塞城与我汉骑对峙牵扯,甚至可等匈奴左右两部铁骑驰援,夹击塞外汉军。”
“匈奴骑兵不仅会驻在城外,更会驻在山谷外。”
刘彻用手指敲了敲桌案上的地形图,补充道:“此处山谷占地颇广,北口阔,南口窄,故广宁塞建在山谷的南面,出得南门便是开阔地,因而匈奴才会选择攻打此关塞,现下匈奴人占据着山谷的北口,即便他们攻占广宁塞,在未占据塞南的开阔地,使大队骑兵得以南出塞城前,军臣单于是不会率骑军入谷的。”
帐內诸将俱是恍然,他们皆为骑军将领,晓得丧失机动性的骑兵战力反不如手持长兵的步卒,尤是遇着密集枪阵,那只能等着被扎成筛子。
他们已然明了,陛下让太尉率兵在塞南挖壕沟,筑拒马,就是让匈奴骑军不得出塞,只能先让步卒和战奴出塞城,强夺开阔地。
“陛下,匈奴除却余下的十万铁骑,尚有百余万族众和战奴,太尉所率的边军和郡兵也未必能守得住塞南的开阔地带啊。”
中垒校尉秦立沉吟片刻,仍是颇为忧虑的出言提醒道。
刘彻淡淡道:“只要箭矢充裕,又有五万郡骑,三日总归是能守住的。”
“三日?”
众将皆是满头雾水,不解其意。
刘彻望向公孙昆邪,出言问道:“军臣单于此番带来近百万族众,我汉军游骑斥候一路行来却难寻落单的匈奴部落,是何缘故?”
公孙昆邪揣测道:“想来是担忧我汉军侵扰,特意收拢聚集于匈奴大军后方。”
“非止是怕我军侵扰,更怕遭到劫掠,使我军得以补给军需,以战养战。”
刘彻满脸谑笑,冷声道:“昔年乌桓对付匈奴左部大军的战法,倒是教军臣单于学了去,打算用来对付我汉军啊。若非军臣单于有意为之,如此广袤的漠南草原,岂会连半个游牧的匈奴人都瞧不着?”
“栾提军臣那厮脑子没这般好使,应是老贼中行説支的招。”
公孙昆邪本就出身匈奴,对匈奴诸王的底细颇是清楚,除了先前战死在河西走廊的右贤王,旁的匈奴王皆多为莽夫,盖因匈奴以强者为尊,崇拜勇士,四肢发达者往往头脑简单,智勇双全的其实不多的。
匈奴将领如此,大汉将领亦是如此,譬如太尉李广,可不就是莽夫么?
农耕民族比游牧民族的最大优势除却坚城深池,便是完善的官僚体制,及从中培养出的大群会用脑子耍阴招的谋臣。
只要有数名精通用兵方略的谋臣在世,要抵御住以军治政的游牧民族其实不难。
一力降十会?
不是每个年代都有成吉思汗那等猛人,何况成吉思汗脑子可好使得紧。
“百余万族众和战奴,营帐得蔓延数里,若要放牧牲畜则会行得更远,如今敌我两军的骑兵数量相当,军臣单于敢大肆分兵护卫后方的族众么?”
刘彻用炭笔在地形图上划了个圈,让诸将上前来看,吩咐道:“全军休整两日后,待太尉率兵撤出广宁塞,便派精锐骑队轮番绕过前方的匈奴骑军大营,侵扰其后方的族众营地,纵火焚营,斩杀片刻便即离去,不得恋战,远远绕道回营。”
诸将不敢怠慢,皆是躬身领命。
刘彻复又问道:“匈奴族众不堪侵扰,见得军臣单于不肯分兵护卫,必会怨声四起,若已占据广宁塞,你等以为军臣单于会如何行事?”
秦立目光熠熠道:“让族众尽皆入塞城,使我汉军无法侵扰?”
刘彻摇摇头,轻笑道:“塞城过小,容不下百余万众,但若算上山谷,就足以让他们扎营了。”
公孙昆邪讶异道:“若匈奴部众尽皆入谷,谷外只余十余万匈奴铁骑,那若我汉骑再将匈奴骑军击溃,那匈奴族众可就尽殁谷中了,军臣单于应不至这般愚蠢吧?”
“他并非愚蠢,只是胃口太大,指望牵扯住我军,等待匈奴左右贤王领着二十万铁骑前来夹击我军。”
刘彻将一封密信递给公孙昆邪,让诸将传阅,谑笑道:“可惜,他怕是等不到了!”
众将看那密信,唯有简单数行,显是鹞鹰暗讯解密而成。
“虎贲卫已强夺乌桓山口,接引十万余乌桓骑射出山,与匈奴左右两部骑军对峙。”
帐內诸将皆是面色潮红,军臣单于此番真是要玩火自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