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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空如洗,晴阳似温。秋光一缕缕的金黄色淡浓相宜地笼在她的肩头衣上。见他过来,她眉梢轻扬,唇角舒展如上好粉瓷。
她竟然笑问他:“小哥哥,你来了?看到阿瑶送的食盒了吗?”
怎么可能没看到?他正是为此事而来!
赵祯脸色微微阴沉,三两步走到舒窈跟前,力道适中地攥住舒窈的腕子,迫她抬头仰视向他:“阿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为他这般对抗太后懿旨,纵然她出身郭氏,恐怕也一样会难逃太后惩处。
赵祯瞪着她,眸底不无气恼地嗔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万一不是朕第一个看到,而是旁人呢?若是换作旁人,将此事汇报给母后,你该怎么办?”
“公然抗旨,你是吃了雄心豹胆吗?若是朕知道你那天所言是为此事,朕宁可你平日再不踏足掖庭,也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冒着奇大风险将这东西带入宫闱!”
平生以来,他头一次对她使用这么严厉的语气。
舒窈看着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如丝目光被他隐在浓密长睫下,连抓握她手腕的力道都不由得重了三分。
他眼底分明在担忧质问:你怎么敢呢?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东窗事发,这一切会造成何种后果吗?
“小哥哥,阿瑶想过啊。”舒窈踮起脚,脸上笑意未改,似水的明眸悠悠然地望进赵祯隐藏怒火的眼底,如叹如诉,曼声轻言,“可是想过能怎样?我信你,总是更胜过信任旁人。”
赵祯闻言,身体微微一震。
“旁人不会察觉其中的玄机,唯有小哥哥你才会仔细过滤我送的东西。”
她轻轻地转动手腕,如白瓷一般的肌肤被他盈盈握在指间,丝毫没有放松。
赵祯望着她,听她缓缓解释:“食盒中锦橙乃是郭家自京外而来呈贡,检查禁御的宫人早已熟知其中关窍,他们对朝臣呈贡只会心照不宣,不会一一翻检。崇政殿的太监人精一样的人儿,乐得在小哥哥面前表功邀赏,自然不敢仔细查验阿瑶所送礼物。算来算去,真正会对这份锦橙着意上心的,只有小哥哥你一人。”
舒窈抬起头,眼波潋滟地望着赵祯,轻吐道:“本就是为你准备,只你一人知道,自然再好不过。”
她素来巧口善辩,此时此刻,她连对人心的把握和对宫中各个宫室中人的反应都意料得如此精准。
可是,有意无意间,她似乎都疏漏了太后的反应。
赵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松开手,低头倾身,将她耳际一缕碎发为她拢好:“别这么吓我。阿瑶,我知你聪慧。可是我仍会担心。”
他声音沉悦清朗,在她耳畔似诱哄,似轻喃。呼吸的温热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不由小小地战栗一下。
舒窈拉下他的手,低着头,认真地为他理平因一路疾行而弄出褶皱的天子服袖:“小哥哥,这事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不好?从今以后,你会在崇政殿,好好的听政,好好的进学,对不对?”
她声音微小,温言温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之情。
赵祯苦笑一声:“母后那里的旨意未曾落实之前,你让我怎么好好听政,怎么好好进学?”
舒窈抿了抿唇,轻声嘀咕:“左不过是被太后娘娘罚的离开京师罢了。这对你只好不坏。”
虽说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可惜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王子,因作奸犯科而与庶民同罪过。她郭舒窈不是王子,但也幸运的非是庶民。郭家百年经营,势力长积代北,太后娘娘若想对她“杀无赦”确实还需仔细斟酌。
“胡说八道。”赵祯拧起眉头,隐含怒意地盯着舒窈,“朕怎么不觉得这有哪里对朕好了?你若离了京师,朕就……”
舒窈拂袖抬手,柔柔掩住他欲出口的话。赵祯垂下眸,看着她虚放在他唇前的白皙手掌,目光明灭,如萤火晨星。
舒窈仰头望着他,对他一字一句,脉脉道:“小哥哥,你心里都明白的。我离开,郭家亦会离开。”
到时候,太后才朝堂的势力会被短暂性地撕开一个裂口,你就会在与太后娘娘的博弈中得到一席喘息之地。而我的家族也会暂离风波之所。
此间帝后相争已成预见,往后波诡云谲,若郭家长驻京师,早晚有朝一日会被卷入其中,迫不得已在帝后之间选择站队。
自古以来,党争残酷。至尊母子之间,一个是今日的圣明,一个是明日的主宰。不管是选择哪一个阵营,都将意味着成为另一方的对立敌人。以郭氏地位,他们断无泰然中立的可能,为今之计,郭氏只有远离京师,躲开朝堂的是非漩涡,才可明智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