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
“阿南……”
两人都正预说些什么,却突听一阵手机的震动声响了起来。
时迦原本欲出口的话,不得不被迫打断,她自然的伸手去掏手机,只是,当她的视线看到屏幕上的那一串号码上,脸色却禁不住的冷上了几分。
寒意像是一下子从脚底直接蹿到了头顶,时迦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情绪,一下子被撩起,像是一团火,也像是一层冰,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可那冰灭不了火,火也融化不了冰,就那么矛盾的并存着。
时迦拿着手机的手一点点的手机。
时南没有看到时迦的表情,只听她突然出声说:“我出去一趟。”
话落,人便已经匆匆的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
迎着太阳光,时迦站在住院楼外的一条石子路上,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容,在太阳光下,越发的白的透彻,漆黑的眼眸子,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漩涡,好似能将人瞬间吸纳进去。
她的指尖苍白,甚至,时迦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接起的那通电话。
没有先开口,连应一声都没有。
“……迦迦?”
另一端的声音迟疑了很久,在确定电话被接通的那瞬间,忍不住开了口。
“有事?”时迦喉头滚动,当她听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的时候,时迦无法形容此刻内心深处的情绪有多么的混乱,或者,翻江倒海一般,可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冷静的吐出了那两个字。
另一头的江姿蔓被她清冷到冰点的语气给卡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或许,这么多年下来,时迦对她的态度从未真的和悦过,可是,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江姿蔓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那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
“迦迦,我求你……放过我妈,你能不能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别……”江姿蔓说到最后,声音一下子卡住了。
时迦听着耳边回响起的声音,唇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她不免想想着江姿蔓说这句话时候,是何种表情,或许,她可能为了打这通电话,而窘迫的红了脸吧。
这么多年,时迦虽然接到过不下数次江姿蔓打来的电话。
可是,这是唯一一次,江姿蔓不是为了转达时骞的话,而打的电话。
“你求错人了。”
时迦的呼吸一起一伏,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那么强烈,一声一声的,代表着她还活着的跳动声。
“而且,你比我更清楚,不管你求谁,也不会有结果的,她买凶杀人,杀了我的母亲,坐牢,那是她应该受着的,法律不会因为你对我求情,而放过她,也不会因为我不追究,就不追究的!”
时迦听着自己的声音那么有力的从嘴里说出来,突然间,压在心底的郁结,像是得到了纾解。
另一头是一片死寂。
直到那一声“迦迦……”再次响起。
可是时迦没有想要给江姿蔓说话的意思,她截断了对方意欲开口的话,继续:“江姨,我妈的命,对你们江家而言,或许不值钱,可是那是我母亲,对于我而言,她的命,比你们江家所有人的命都值钱,可是,你们江家却为了你们的私心,害死了她。”
另一头的江姿蔓只觉得像是当头一喝,被那道冷的发憷的声音给震慑的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那一声“江姨”叫的她几乎整个人心底经不住颤动了一下。
她不是傻子,她如今也是快埋入四十岁的人,经历了那么多,又怎么会不清楚,时迦说这句话的意思。
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一声:“抱歉,是我不该打这通电话……”
“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求求她,你这些年对她也不薄,你是她长辈,她会听的,妈她怎么能去坐牢……妈要是做牢去了,我怎么办?”
一声尖锐的女音透过话筒刺耳的响着。
时迦紧紧的抿着唇,江韵那哭的西斯底里的声音,她听着,却无法去同情。
“时……时迦,我求你,我把贺之煜让给你,不,我还给你,你放过我妈,时迦,你赢了,我不和你抢了……”
另一端的江韵一把扯住江姿蔓的手臂,将手机夺走,捧着手机不肯松手。
时迦没有回应。
耳边是江韵几乎崩溃的话语,西斯底里的,可时迦却觉得自己一句都听不进去。
所以,在下一秒,时迦便挂断了电话。
耳边那杂乱的叫嚷声一下子全都消失在她的耳旁。
时迦收了手机,立在原地没有动,她闭上眼,靠在一根石柱上,抬起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光线下。
她的唇瓣在颤抖。
时迦想起了母亲小时候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的画面。
她的名字,是母亲取得,刚上幼儿班的时候,她总是抱着她,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迦”这个字。
时迦从小记忆力好,学的也快。
有一会,时迦便忍不住好奇的问:“妈妈,我为什么要叫时迦?”
后来母亲告诉她,迦,是佛名里最常见的名词,她希望她能收到庇护的健健康康的长大。
最后,母亲过世,时迦总是一次次的回想。
想起这个名字的初始,母亲信佛,迦,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名字。
……
时迦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儿站了有多久,甚至,连她双腿麻木她都不自知。
直到一双手覆上她的额头,炙热的温度,并不陌生。
时迦试着睁开眼,她的视线被男人的手臂遮挡住,一时看不全他的脸,她扯了扯唇角,伸手将男人的手掌一点点的拉下来,暗哑的声音低低的跟着响起:“厉津衍,你知道关于佛家的故事吗?”
厉津衍看着她泛红的眼睛,虽然没有落泪,可她的眼圈早已红成一片。
“你想听什么?”厉津衍迎视着她的眼瞳,出声。
时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以此来减轻那从心底蔓延而起的疲惫感,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吐出一口气。
“你说吧,随便什么,都想听。”
“好。”厉津衍轻嗯了一声,却在同时,伸手拉住了她,她茫然的看向他,却在下一秒,她的眼睛被她自己的手掌给捂住了,而他的大掌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时迦愣愣的站着,声音有些颤:“这是要做什么?”
“闭上眼睛。”厉津衍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着。
时迦的呼吸忍不住停滞了一下,没有吭声,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手背上那炙热的温度,那好似能灼伤人的温度。
半晌,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书生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2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厉津衍。”
时迦的心脏跳动的很强烈,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盖在自己面前的手掌,叫了他的名字。
“嗯?”厉津衍轻嗯了一声,开口,“不喜欢这个故事?”
“你是不是故意的?”
时迦闷闷的咬住自己的唇,伸手扯下厉津衍的手掌,盯着他那张菱角分明的面庞,心底有什么情绪一涌而出,不是愤怒,只是无奈。
“为什么说我是故意的?”厉津衍看着她,问的很认真。
时迦一阵无语,半晌才开口:“你并不信佛,你为了讲这个故事给我听,谋划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