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天特别短,放学回家没一会天都开始擦黑了。阿木要把塘埂坝上那五只羊牵回家,在坝埂上捡到一根竹棍,磨得光滑提溜的,估计是那个村民落在路边的。让阿木开心好多,一天到晚了,才有件舒心的事儿。阿木把五根羊绳绕起来,用一个羊绳钉穿绕两圈从中一掏系成一个活扣套在刚刚捡到的竹竿上,挡在肩上。比提溜羊绳要轻快一些。今天不用去门口塘赶鸭子回家,省了点时间,在埂坝上不着急地晃悠着。五只羊好像也没回家的意思,继续啃着坝埂上不再多的草。有一只滑下埂坡下到田口啃起来才长没多高的麦苗。阿木看到赶紧把羊赶上坡埂,加快速度回家去,别人看到了,免不了要告诉阿娘,又要被臭骂一顿。
羊陆续的进了院子,我看到阿奶坐在草堆边,打草疙瘩。阿奶背对着伙房的门,没有看到阿木。
“阿奶,我来家了”
“哦,回吧。额有好了,你把羊子关好了来抱草把子”
“哦,马来”
院子南面有栅栏门,平时白天都是开着的,羊自动拐弯进了栅栏,继续往左拐就是土疙瘩垒起来的羊圈,今年春阿爹给羊圈的顶垒上瓦片,不再漏雨了。靠着左侧的圈边架空着一个用防雨布包裹着的大棺材,那是阿奶身后的棺材,阿奶六十岁的时候就打好了这棺材一直放在这里。阿木把羊往里赶了赶,又抱了点山芋藤干进去,大公羊抢怀里的山芋藤,一挤一拱把阿木往后一踉跄,一下子靠到棺材的侧面,哗哒一声。因为是悬空架在侧墙上,因为阿木撞击而发出棺木碰撞土墙的声音。但阿木一点反应都没有,习惯性退出羊圈,拍拍身上的土灰。扣好羊圈的门,去给阿奶抱草疙瘩去。
把草疙瘩是阿奶每天傍晚的工作,阿奶能算好每天所需要的草疙瘩的数量,不多不少。每天晚上饭后相差多不出三四个来,阿木从来也没数过具体多少数字,反正每天都要和阿奶抱上两个来回,垒在大灶后面材堆坑里。里面有序的垒着芝麻干,松毛枝,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木头块,还有麦秆疙瘩。阿娘还在闷饭,菜做好了放在小桌上了。阿木探头瞅了一眼灶肚里明火没了,烧的木头块还有点红色忽明忽暗的。阿木赶紧进了偏间放锄头的角落里有个筐,里面有一堆山芋。阿木随手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圆滑点,一路小跑的钻在灶后,手一伸芋头扔进火堆里,用火钳子扒拉扒拉把芋头埋进忽明忽暗的草灰中。拍拍手,问阿娘饭好了没,要加材不。阿娘说好了好了,能吃了。
“今天冬至,原本今天准备杀只鸡炖炖的,不提了。”阿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阿爹拽啦着二哥,好像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在骂他,说他又抽烟了。阿娘一边盛饭一边对阿奶说阿爹一吃饭就骂人,阿娘是不敢正面说阿爹的。只有阿奶训阿爹,今天阿奶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扒拉饭往嘴里送。阿爹也不吱声了,大姐夹了几筷子菜,端着碗到院子里吃去了。阿木也端着碗躲在灶后,边吃边拨火钳子,让芋头在灶灰里转个方向,又让热灰盖住了。饭还没吃完,就能闻到灶堂里山芋的香味了。三姐跑过来问
“几个啊,留个给我”话没说完就抢阿木手里的火钳子在土灰里翻找,
“放了放了”
“别让二哥看到了,就两个”
阿木紧张的推三姐,不让她呆在灶台这里。怕被二哥瞅见,一个也吃不上。
晚饭结束了,大家都散开了各回各屋。阿木还要洗碗,她觉得阿娘最偏心眼,什么活都要她干。三姐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学习,只要她学习。家里几个孩子就三姐成绩好,年年三好学生,班级干部回回都是她。在家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了,吃橘子她是最大的,吃枣她是最多的,阿娘是光明正大的偏心,就连阿奶最喜欢的二哥都说阿娘只对老三好。说只有老三是阿娘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捡来的。
碗洗好了,阿木躲在灶后吃烤熟了山芋,一个有点糊了,她没去喊三姐来吃。她知道三姐一进屋看书写字,就忘记了芋头的事。阿木不想提醒她,自个把两个芋头全部消灭了。才打水洗脸进阿奶的东厢房睡觉。
自打记事起,阿木一直都是和阿奶睡一张床。她喜欢阿奶的床,今天阿奶又把垫在床板上的稻草晒了。一坐松软吱吱作响,隔着蓝色条纹的棉纱垫毯布,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一上床就热乎,阿木就喜欢这样草床。在大姐三姐的床上是永远找不到这样的舒适感的,几分钟阿木就美梦连连了。
“啪啪啪……”
“啪啪啪……”
“大娘,大娘,不好了,英子嫂子跳塘了”
“大娘,大娘……”
阿木不知道为什么,阿奶的东厢房的东边窗户的玻璃被拍得阵阵作响,要被拍碎了似的,硬是把家里人都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