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盘蝉粉暂时把小家伙们稳定住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尚且还没来得及为他们的逃脱松一口气,小医士的脚踝已经被一具刚才让虫球扑倒在泥沼中的血魃抓住拖了过去,眼看那血魃找到了支撑点,就要爬到他们这边来,那小医士也是手抠着身后的地板,用另一只脚不停的踹着那烂肉密布的手,想让它松开。幸好可能血魃陷在泥里并没有支撑点使出怪力,不然想他的脚就要不见了。小医士一边蹬,一边发出惊恐的喘息声,那脚踝处的灵罩如同被捏住的口袋一般已经完全与他的脚踝碰到了一起,因着与血魃接触产生出激烈白光,正在向外抛洒出白色的火星。
看样子灵罩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一旦血雾涌入,他和孩子就会立马变成两具干尸。杜坤泽想也没想捡起三昧剑便朝那爪子砍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那被剑砍到的位置不仅安然无恙,还把剑弹开了来。就像砍到了什么甲胄上。杜坤泽虽然不是用剑的人,发挥不出剑客那样的威力,但这三昧剑削铁如泥,不至于砍不开手腕。
他定睛一看,那只血魃的手上覆着一些双目通红的铁甲蜣螂,原来是刚才死在泥沼地的虫子们复活过来,顺着爬上了血魃的手想要攻击那个小医士!这下完了,吴观现下无法御剑,其他人肯定是无法砍断这个穿着铁甲的爪子。
栗歆筠拿出一张符咒想用颤灵波试试,可是他马上收了手,这么近的距离怕是会将小医士的脚一起打断。
杜坤泽眼看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就从如意袋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抛向了宋瞬莹。那布包也就一张符的大小,里面放着一些形状像小石子一样的东西把布包的下部撑得鼓鼓囊囊充满了不规则的突起,就像是江中铺底的碎石般的形状。
那布袋在空中时,里面的东西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然后就咚的一下砸到了宋瞬莹面前的地板上。
“霖箬,把那袋东西放到她的身上,什么位置都行。瞬莹你赶快试试霖箬说的办法!”霖箬连连点头拿起那布袋,只觉得那重量很奇怪,照理说那个布袋并不大,可这样的体量不应当是这个轻重。
宋瞬莹也觉得奇怪,当霖箬把那个布袋放到她腿上时只觉得如火炉般的温暖。那种温暖将从门窗吹入的风雪的寒意一一化解,无尽的舒服和受用,就像是一双有力的手,正在源源不断的给她灌输着灵能。身上的疲乏顿时就消失了。
她正在脑中构架着霖箬说的那种术的机理,可是怎么都理不清楚施法的顺序,只能想出法术的结果。霖箬说的那种幻术等同于让她用各人的灵能去屏蔽各人的五感,同时还要将适当的灵能分配给卫国的人,让他们的五感也能被隐藏。先不说这种术法对她来说很陌生,就单单里面需要精确控制的点就很多。
但转变就在这瞬间发生了——众人只看见那些血魃的行动停止了下来,纷纷开始转动头部向四处探索着。而抓住小医士的血魃也松开了手,那些铁甲蜣螂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四散而去。渐渐的有些血魃开始走向楼上,走向门口。这一切跟霖箬的猜测一模一样。
他们就这样给那些原本以为不会中幻术的血魃施了一个前所未见且不可思议的幻术,就这样在那些血魃的眼皮底下隐藏了踪迹!
杜坤泽再一次被这个不会术法的“残骨”世子那惊人的观察力震惊了,他朝霖箬赞了句:“太棒了!”
这想法自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可就在那一瞬间,众人惊恐的看到原本像瞎了眼一样的血魃,齐齐的回头看向这个方向。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所谓要隐藏五感,自己也不能活动,连用交感进行交谈也不可以。只因这种交互就如同圈圈荡开的涟漪,会使这种“活”的状态变得明显。
幸好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所以那些血魃在疑惑一阵之后,仿佛就丢失了目标,没有再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小医士反手撑着地很长一段时间了,感到手不住酸麻,再加上怀中的婴儿压着他的胸口。他的腰力有些不支,正想换个姿势。可霖箬马上就对制止到:“别动!”
那些血魃又齐齐看向了霖箬的方向,霖箬一阵心惊,可是随着五感再次隐匿,一群方才还在大开杀戒的怪物,此刻就宛如失去了胡子的猫一般不辨方向。
众人终是彻底的松了口气,只看着那些怪物在客栈里歪着身子走来走去,迷惑的样子此时看起来十分滑稽。有很多的血魃都渐渐的从客栈里走了出去。杀声震天的海客渡顷刻又恢复到了雪夜那种特有的寂静。
可栗歆筠始终想的比其他人更深一层,这种情况在之前与血魃的多次交手中他都没有见过,可是比起这些血魃,他更担心的是魁——这群怪物源头一般的那个存在,因为他实在无法估计操控着这群血魃的魁会带有怎样的能力。而且宋瞬莹的灵能无论如何也有枯竭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呢?
所以当务之急是趁着这样的优势,寻一条出路。
他暗自数着客栈中血魃的数量变化。只见越来越少,只有几只还盘旋在大门的方向。他便快速的掏出了两张符,略微施了个咒,只见那两张符咒发着蓝色光芒,快速从客栈的窗口飞了出去。
这是医士常用的寄灵术,平时不用灵力的时候可以适当的存一些在符咒中,在治疗过程中患者的体能跟不上可以取用,类似于补药的效果。
在他施法的过程中有一些血魃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不过这个过程很短,在那两张散发着诱人灵能的符咒飞出去之后,大批的血魃已经开始追着那些符咒跑向了远处。
霖箬明白这是个调虎离山的作法,大家可以再确定好情况比较安全后进行转移,即便是路上遇到血魃,只要瞬莹的幻术不消失就可以躲避过去。等客栈周围的血魃越来越少,就是动身的时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风雪突然大了起来,北风呼啸从门窗杀入,裹挟着铺天盖地的雪花和冰碴冲进了门户洞开的客栈。重明鸟在刚刚的战斗中都已经死了,而维持着堂中明亮的烛火也被风尽数熄灭,只剩了宋瞬莹身前的那一根还在逆风摇曳。抵不住的寒冷开始在客栈中蔓延,刚才因拼杀生出汗意顿时消散,如落入了无底冰窟,冷得人全身发麻。
破门而入的风雪发出了诡异的呼呼声,如月夜狼嚎,如厉鬼夜哭,如城墙倾塌。霖箬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那风雪再一次迷糊了他的视线。
在那迷蒙中,霖箬听到阵阵金属碰撞的铛铛声。一个黑影踏上了门口的石阶。佝偻的背一点也不影响他那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形,颈部前顷,让他的头和肩基本处于一个高度。那耷拉的脑袋上仿佛还扎着一个发髻。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实,脚步压着雪地发出的咔嚓声与那金属碰撞的声音交织着,在诡异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这段路那个黑影走了仿佛很久,黑黢黢的环境让人不辨他的样貌。
可当他就这么穿过门站在众人面前时,却再也藏不住那一双生气全无泛着幽幽红光的眸子。借着那唯一摇曳的蜡烛微光,那张如恐怖扭曲的面孔摆在众人眼前。它嶙峋的脸上盖着一层青灰色的皮肤,那些骨骼和脉络在这样死寂的面目上显得那么突兀,毫无生人圆润饱满的气息。上嘴唇已经缺失了一半,暴露的牙床只让人觉得恶心。
没有血魃那种张扬的恐怖,只有一种残酷的虚无,那才是死亡的样子。
被铁镣拷住的双脚响起了令人不安的铛铛声,朝着小医士挪动了脚步。
而那张充满腐败气息的脸,让杜坤泽充满了错愕。但是他认得那张脸,也认得那脚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