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反着说话”傅凌止无力地摇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小年刚走,你有轻生的念头很正常,但我是你丈夫,我就必须阻止你!”
“阻止?”音弥把另一只脚缓缓地踏到矮墙上,身子在空中随风摇晃,“傅凌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阻止!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喜欢你这幅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承担责任的表情,你蹙着的眉头简直是我的最爱,你紧抿的唇毫无缘由的取悦了我,你灰白相间的目光让我觉得很贴切。”
傅凌止唇若绛紫,声音无力,“阿弥,不管怎么样,你先下来,下来再说话好吗?雨一直在下,你难道不怕淋湿了小年吗?”
音弥浑身一震,复而挑眉,轻佻地笑了笑,“傅凌止你真逗!先前小年还在的时候你死活不救他,现在人走了你到担心他会淋湿?你这人忒搞笑!哈哈!”
傅凌止见搬出小年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束手无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有效的安抚住她,她的身体很弱,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更是如此,淋多了雨会生病,可他更怕她一梗气儿,当真什么也不管不顾跳了下去……
“音弥!你成心的对不对?你成心让傅斯年淋雨,让他的器官加速衰竭,好让我得不到他的肾,对不对?你真贱!”易醉墨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身后有护士替她撑着一把伞,她嫌恶地看着薄音弥,嘴角都气歪了,可她就是奈何不得。
傅凌止皱眉,“小醉,你快回去!”他担心的是音弥看到易醉墨会更加激动,从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来,从头至尾,易醉墨就好像只会添乱。
音弥看着怀里被雨幕包裹的小年,再抬头,目光犀利,嘴角泛着丝丝冷笑,“什么样的母亲会在亲生儿子将死之际生了动他器官的念头,并且还恬不知耻地付诸行动,做交叉匹配?易醉墨,你在变态堆里也算得上一株奇葩了。你就不怕得到了小年的肾,你会日夜不安,小年会化作厉鬼日夜纠缠住你?得到了小年的肾,说不定你下一秒就会被车撞个稀巴烂!因为老天在看着你无耻变态的行径!”
易醉墨哈哈大笑,妩媚的眉微微抬着,“我怕?我会怕?音弥,我可不是你,胆小如鼠,到最后只能抱着我儿子的尸体心有戚戚焉,躲在这里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你以为你是林黛玉啊?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用这一套套住凌止的吧?果真是贱人……”
话音未落,有力的巴掌朝着她的脸颊砸下来,易醉墨抬头,竟又是傅凌止?!
“你丫今天到底抽什么风?以前你可是把我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傅凌止,你他妈竟然敢打我?!”易醉墨捂住脸,很快带了哭腔。
傅凌止没理她,回头对音弥继续劝说,“阿弥,这么大的雨,小年的尸体也没办法很好地保存住,你难道想他入土都入的不安心吗?快过来,来这边躲躲雨好吗?我决不会绑住你的,你信我吧,就信这一次,好吗?”
“打在她脸上,疼在你心坎里了吧,你何必呢?有什么就直说,假惺惺的做戏给谁看?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嫁给你的时候就瞎掉了吗?你的戏,我统统看不见。至于易醉墨,你成功惹恼了我,小年的身体你休想动一分一毫,有本事咱们来拖拖,八小时一过,你照死不误!至于我的肾……”
“谁他妈稀罕你的破肾?我就要我儿子的,我今天还就要定了!你不给我我就赖着不走,看谁拖得过谁……”
傅凌止不耐烦,手伸直,趁易醉墨不注意往她后脑勺一剁,易醉墨很快失去知觉,身体瘫软了下去,傅凌止对她深厚的护士们吩咐道,“把她抬回去。”
“阿弥,你要怎么折磨我都行,但我求你,别这样折腾你自己,如果我说的还不明白,那我重复一遍,就算你有心寻死,我也有办法让你死不成!”傅凌止突然狠绝起来,目光若铁,泛着冷光,从音弥的眼睛里长驱直入。
音弥其实挺佩服自己的平衡能力的,矮墙的宽度并不下两只脚,她一直稳稳的站着,也没失足掉下去。
“听肖黎川说人的悲伤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交涉,绝望,接受事实,你猜猜,我现在正处在哪个阶段?”
傅凌止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脚,哪里有心情去猜测这些东西,他蹙着的眉头就快打结了,“音弥,别这样了好不好?你先下来,有事咱们好好商量行吗?”
其实他也在拖延时间,万一她心意已决,那也有时间好让下面的警察们铺好气垫,找准方向,不要出现误差。
“自杀只是我发泄的一种方式,如果不能成功,我还有其他无数种方式。所以我劝你还是祈祷我一次成功,不然你会无数次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小心肝无数次打颤,因为我会花样百出的。”
说完这一句,音弥温婉的冲他露出很久都未见过的笑容,平和中透着她江南女子独有的绵柔,清清婉婉的荡漾着他的心,他痴痴的看呆了,以至于她的身体开始往后仰他也没察觉到。
等他大声吼出来的时候,音弥已经紧紧抱住小年,身体往悬空的地方后仰,折出一个摇曳的弧度,然后是翻空,她湿透了的双脚和地下人群的尖叫声,最后是嘭一声的震天动地的重物坠落的声音,他的耳朵在那一刻聋了。
傅凌止伸出了手,以最快速度移动了身体,可还是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触碰到。
视界中的唯一可以看清楚的是雨中她鲜红的帆布鞋,那是她做手术必穿的鞋,也是他给她买过的唯一的礼物。
他想,她怎么可以跳得那么果断坚决呢?甚至没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