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止抚了抚额头,“沉默寡言的症状和初期的自闭症类似,小年的心理健康诊断从来都是我带他去的,所谓的自闭症你也只是在诊断书上看见过。你并不了解他做了些什么,精神分裂大多体现在青少年和成年人身上,并不代表儿童没有,还记得他三岁的时候我从云南回来给他带的那只猫吗?后来我对你说猫自己跑掉了,其实不是,那段日子你在参加阿尔茨海默症的研究,数日不在家,只有我和柳妈知道,那只猫是被小年杀死的,三岁的孩子啊,哪里来的力气和意识,你不知道,他把猫的一双耳朵割了下来放在你给他买的布娃娃的衣服里,我是因为腐烂味才找到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杀死一只猫的,他那么小,身体又不好,可能他在残害动物的时候意识并不清醒,又或者觉得好玩。他始终和我们是不同的。就算他靠药物支撑活着然后再长大,我最害怕的还是你失望伤心和不愿意相信,你是人,你的承受能力有限,与其不断的伤心绝望劳累,还不如彻彻底底的来一次,但是我还是低估了小年对你的意义,他不是你亲生,和你的羁绊却让我嫉妒,如今你知道了他的来历,只会更加忘不掉他和自责。他活得那么痛苦,你也要为他想想,我不敢说我是对的,我知道我这样做让你无法控制的恨我怨我,我还是那样做了。就算重新来过,回到当初,你知道我会怎么选择。”
她哭得累了哭的烦了哭得肝肠寸断了,他所有的话在她耳朵里都变成了蓄意的捉弄,还没反应过来她那一巴掌就落在了他硬邦邦的脸上,“你真该下地狱!傅凌止,你真该下十八层地狱!小年那么可怜,只有我爱他,就算你不爱就算你一定要为易醉墨打抱不平就算你极端厌恶,你能不能有那么一点良心啊!被你这样的人爱着,是我的耻辱,是我的不幸!”
傅凌止撇过脸,沉沉的叹息,不发一言,她好歹还愿意动手打他,有恨的力气总好过对他的漠视,就这样也足够了。
音弥本来是转过身子的,她瘦削纤细的背脊剧烈的颤抖着,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她根本就平静不下来,认得承受能力有限,小年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导火索,重了轻了上了下了都会让她随之崩溃。
良久,被寒风吹得麻木的脸苍白若瓷,她转身,含泪低低呼了一口气,如同在积蓄能量那般,她惨白的笑靥让他的心脏一抽一抽,不停地绞痛,听见她濡湿的声音,颤抖的弧度,“或许没人会理解,小年是那么来的,世俗的观念里,他代表的一切都是肮脏,但这种所谓你们认为的肮脏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是别人强加的,不管他心里还是身体哪里有毛病,他始终是我养到大的孩子,我无法从他的死里释怀,我承认我一根筋抽到了底,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直追逐,连现下最要紧最应该操心的事都弃之不顾。后来我想,这就是小年的魅力吧,他是我的孩子,天使一样的娃娃,我到死都能记得他对我的笑,明亮耀眼。”
她笑了,深陷的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看得他一震,然后她低了低头,骤然间抬眸匆匆忙忙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是在同自己强调还是在对他说,“傅凌止,我们就记住应该记住的,忘记应该忘记的,好吗?”
很难过的,他点了点头,目光淡了不少,眸子里的沉郁竟一下子消失,他不想说再见,也说不出对日后期许的任何话,只道,“你肯定累了,我送你回去。余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就行。”
下得楼来,天色暗沉,远处近处都像是被笼罩了一个巨大的灰色穹窿,分辨不明,摆在音弥面前的小路,很快隐没了棱角,她缩了缩肩,傅凌止把外套脱下来,轻轻给她披上,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拽住了她的手臂,很紧很紧,隔着几层衣服,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掌心处的干燥冰冷和掌心内里传来的热度违和,过了不久,音弥才感觉到灼人,她一惊,侧目看他,“你在发烧?”
他似乎在笑,又更像是在掩饰尴尬,“说来好笑,我够怂的,竟然被温牧凉吓得高烧不退,阿弥,我刚才其实很害怕。”
她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他一脸僵硬的笑更加石化在了脸上,两个人走了几步路,坑坑洼洼音弥走得很不顺,停了下来,“傅凌止,不要搞得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傅凌止猝然一愣,顿了顿似笑非笑,眼眸里却有凌厉的危险,略带轻嘲,“不熟是不是?那成,再上个*床不就熟了。”
音弥梗着脖子瞪他,一脸的冷漠疏离,“我现在可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傅军长,您这样的人物还是不要沾染是非来得好。为了避嫌,我自己可以回去,就此别过。”
她甩开他的手,快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沉沉的暮色里。
傅凌止微醺般地凝注她的逐渐所谓一点的背影,然后拿出手机,“跟着她。确保她到家再走……等等!晚上你就在楼底下守着,不用离开了。”
放下电话,他重新回到废弃大楼里,蹲在地面上盯着已经半凝固的温牧凉的血液很久,不发一言,直到肖黎川背着一个大包裹走上来,他回头,目光凉凉,“韦胤,即使性格什么的都变了,骨子里的东西就想骨头那样硬。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又或者,你根本就没离开。他的尸体呢?”
“处理完毕。”
“京城公子之一,没那么容易销声匿迹,只怕还有一场血雨腥风。”傅凌止斟酌。
“我和你搭配,干活从来不累。”肖黎川温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