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开了咱们就把事情一并解决吧,谢谢你没有吝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承认我刚才的确动过折磨你的念头,你如何对待我的小年我就会加倍奉还给你。可现在,我竟然觉得这一场持久战没必要进行下去了,你浪费了那么多本该静好的时光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和易醉墨,倪泪瞳,你终究是可怜的。我们何必让恩怨情仇再无休止的循环下去呢?爱如果变成恨,那恨就注定会变成死亡。”
音弥没等倪泪瞳说话,继续自言自语,“泪瞳,最后一次这么亲昵地叫你,那些年你对我的好我始终没有忘记,不管这些善意后面隐藏着多深刻的仇意,你捧着我脸的手心里那些温暖是假不了的。如果你认真的想过你会发现某些时候你是把我当做了依靠的,某些时候你也愿意把自己当做我的依靠,被仇恨蒙蔽了的双眼是看不到这些的。用你的心去想去回忆去临摹,这之后你再坚决否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的枪子儿比我的刀快,你知道该怎么做,但也请你别忘了你要承担的后果。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倪泪瞳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可她的目光却音乐有些躲闪。
“后悔?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少年吗?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象你如何死在我手里的情形,在无数中死法里,我观摩过的可不在少数,很多种都很适合你这样的贱人!现在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我不会去回忆那些对我来说每时每刻都是折磨的日子,你别妄图用过去来牵制我。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那段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过去!”
音弥并不放弃,她沉着冷静,她经历命悬一线的次数不算少,她更加没有错过倪泪瞳躲闪的目光,饶是心再冷再硬也敌不过她还生为一个人的事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某些时候动感情甚至都不受理智的控制。
“你不敢直视不是因为那是耻辱,你认为耻辱的地方恰恰是那些岁月里偶尔会流过你对我的真心,哪怕是一点点,哪怕是一分半秒,那些都是。你恨死了你自己在一些特定的时刻没办法恨我,就像小年快走的时候,我见过你的眼泪,不是为了小年而流,是为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我而流。泪瞳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真心并不可耻,不要那么恨自己,不要那样扭曲的克制和要求自己,你的真心对我来说弥足珍贵,过去是,现是,将来还是。”
音弥管擦着倪泪瞳神情细微的变化,与之前从内到外表现在脸上的神情不同的是,这一刻,她狰狞的面孔和沾满雾气的眼睛很违和。那是对她说的话所做出的反应,音弥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与委蛇的意思,倪泪瞳正是看出了音弥的认真,所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神色已经发生了变化。
既然是一场最真实的对话,那么音弥还有一句没说完,她端正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倪泪瞳,“但是……原谅我无法原谅你对小年做的一切。每个人都有底限,将心比心,你有我也有。”
“我真他妈极度厌恶你装大度扮宽容的丑样儿!你丫装什么圣母,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能死了?我才不信你不恨我,我明明那样对你,是个人就该有点正常的反应,你别以为自己多高尚多善良,还真把自己当观音菩萨了!我呸!原谅?你配吗?我就是要把你激怒,让你像我恨你那样地恨着我,这样就谁都不欠谁了!我倪泪瞳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欠债,傅凌止欠我一个肾,却还了我一点都不想要的臭铜板!你欠我一段婚姻一个十年,却还了我假仁假义的宽容,我他妈不稀罕!你们都欠我,一个一个都是!说,你恨我,你想把我杀了,你说呀!”
过于激动的倪泪瞳已经红了眼睛,凌乱慌张地对音弥乱吼,拿着枪的手不断地摇晃着,好象随时都会走火。
音弥叹气,她这样过激的反应说到底还是在犹豫,对自己下不了手,她内心的天平歪了,所以需要自己的狠话去扶正。这样的她真的有点笨,太偏执的笨,太狂躁的笨。
“我的确恨过你,你认为我欠了你,行,但你不应该牵扯到小年身上。现在我不恨你了,之前恨着你的同时对你的那些怀念现在也没有了。你于我而言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认得你,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们隔着不到三尺的距离,但心却不在同一个世界。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你要杀我,我阻止不了,你之所以犹豫并不是我在阻挠,是你的心在作怪。”
倪泪瞳懊恼万分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攥紧在手心,然后用力拉扯,她情绪接近崩溃,脑子里发令动手,可心却绞痛难忍。
她该死的就是做不到音弥那般理智,说话有条不紊,全是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承认自己犹豫了,具体原因还未知。
夜色浓重,两个在对峙的人都不觉得冷,音弥已经放下刀,倪泪瞳举着手枪摇摇曳曳,深呼吸就在要闭上眼睛做决定的时候,嘭地一声巨响,二人齐齐往声源处看过去,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锁子被踢掉,吱吱呀呀,就在这阵单调的声音持续的同时,暗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步子很大,泛着冷光的军靴,军绿色大衣,音弥和倪泪瞳在一片纷纷扰扰的迷乱中目不转睛,傅凌止沉郁萧条的轮廓逐渐浮出了光与影的交界点,还是那么深遂英俊,却没有了往日的沉稳,显得焦灼不堪,眉眼下沉沉的青黑和眼球里清晰的血丝都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