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初雪成了一名剑师?可分明,她并没有用斗气。况且,她能不能修炼斗气,她自己或许不清楚,这边的人,是不会不知道的。两人再次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震惊,这事,可是万分马虎不得。
初雪站在九思堂前,看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据说这个匾额是当今皇帝所赐。可她配用着三个字么?
“大小姐来了?老太太等着呢!”华嬷嬷迎了出来。
初雪瞟了她一眼,抬步走了进去。老太太歪在榻上,旁边立着几位府里的老人陪着在说话。初雪站在她面前,微弯了弯腰,算是行了礼。这礼数,虽不说恭敬,却也并不失庄重。
“红叶死了?”
话语从上头飘了下来,初雪心里惊了一下,自己不过从那边走到这里,她便先自己知道了消息,这府里,的确是她一人独掌乾坤。
“红叶桀骜不顺,礼数不全,并无资格侍奉老太太……”
初雪话未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哭泣声,人未见,声已闻,“老太太,求老太太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的孙女红叶死得冤枉啊!”
旁边陪着的几位老嬷嬷都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一会儿看看初雪,一会儿看看冲进来的老嬷嬷,初雪淡淡地立在一边,老太太没有说看座,她也不便坐,也不想在这里坐。
“哼!”老太太轻哼一声,脸上带了肃色,正跪在老太太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的老妪,算是冷静了一下,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过来,待看到初雪,一双泪眼已布满恨意,似恨不得扑上前来吃了初雪。
初雪扫过一眼,并未怎样,那老妪却是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嘴里嗫嚅道:“老太太,老奴也听说这事是大小姐所为,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能不死,可老奴的孙女才十六岁,年前还说准备和张大家的结亲,如今就这么没了,老奴总要知道,红叶,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让大小姐下这样的死手?”
“你是在质问我?”初雪淡淡地道,目光直直地看着红叶的祖母。
“老奴不敢,老奴只想问问缘由,朝廷杀人也还会给个说法!”
“如若我没记错,你们一家是这府里家生子奴才,红叶作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理当以身作则,恭敬主子,不应该有丝毫怠慢,否则,其他的奴才看了会当如何?红叶对本郡主不恭不敬,言语冒犯,屡教不改,本郡主要她的命,还算是轻了的。还是说,你想本郡主深究此事,再办你个教养不当之责?”初雪厉声道。
老妪垂下头去,双手扶在老太太腿上,不敢求情,流露出来的意思,每个人都看得清楚实则还是想老太太说句话。
“好了!”老太太动了动腿,旁边便有丫头过来将老妪拉起来,扶到一边去,只听老太太对初雪道:“这事,也是你鲁莽了,红叶若有不是,该打该杀,和你姨娘说一声便是,又何苦自己动手,没得让人说闲话,你一个女孩子,该顾忌名声才是。”
名声?初雪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正好在这个时候进门的二夫人,躬身道:“老太太若无其他事吩咐,雪儿先告辞了!”
老太太有些傻眼,活了一辈子,即便是鸣凤也没敢如此无视她,眼前还没长成的小女孩,果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应当说桀骜不驯的是她,嚣张跋扈也是她吧?
“站住!”老太太怒喝道,啪地一声,手拍在桌子上,“放肆!你是逼着老身对你动家法?”
初雪扭头看老太太,血气上冲,脸憋得通红,“我听说西伽的和亲使者来了,估摸着皇帝舅舅该宣召我入宫了,老太太确定要对我动家法?”说完,理也未理,掉头就去。
老太太两眼一黑,身子向后倒去,二夫人忙冲上去,从丫头手里接过老太太,手抚在老太太的胸口,顺着气,缓声道:“老太太别动气,这丫头……,媳妇听说那夜王的恶名是真的呢。”
“她早就该死,老身让她活了十二年,不懂得感激,哼,她娘死时,她就该跟着一起死。”老太太拍着胸口,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
二夫人的手顿了一下,心里也是无限懊恼,道:“只怕老爷,他是不许的呢。”
老太太没有再说话,只看了二夫人一眼,挥挥手,让底下的人都出去,自己歪在榻上,慢慢合上眼,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初雪一脚踢死红叶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清楚?她虽是乡野出来的老妇人,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得多了,这个中奥妙,她岂有不知的?
初雪,这算是再给所有人一个暗示呢!
次日一早,宫里果有人来接初雪进宫,到麒麟殿面圣。从鸣凤阁到麒麟殿约有小半个时辰的路,一路行来,所有的景致都没有入初雪的眼。她只看着前方琉璃瓦上的那一片天空,那里似乎有人在云层外召唤,激起了初雪心中一股久远的,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情绪。前世终已远去,活在当下才是唯一的选择了。衣袖里,初雪握紧了双拳,眼前,是远方,心中盛满的是坚韧和不屈。秋菊看着前面肩背挺得笔直的小小女孩,心里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景仰。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已近不惑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剑眉如峰,含威而不露,手扶处,是一个口含金珠的龙头。玉阶之下,垂首立着慕寒大将军。看似只有三个人,可初雪却知道,这空旷的大殿里,远远不止眼前的这三个人。
☆、第十章 西伽(四)
“雪儿来了?”皇帝南宫远一脸笑意,率先发话了。
慕寒看到眼前的女儿,眼中复杂的情绪落在初雪眼中,竟成了几分讥讽。那一日,在家宴上,他听懂了自己的话,显然,那些人对之前初雪的那些动作,他纵然不是全部了解,也是知情的。而慕少晨对自己的示好,其用意,自己岂是不清楚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心思再深远,两世为人,怎么能瞒得过她呢?
初雪静静地立在当地,抬头仰视着玉阶龙椅里坐着的皇帝,她不太喜欢这种仰望别人的感觉,“不知舅舅有何吩咐?”平淡柔和的语气,听在人耳朵里,似乎别有用意。
或许是做贼心虚,皇帝竟然有一丝不自在,讪笑一声,便敛了神色,道:“雪儿,舅舅这些年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