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看您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将您绑了走?”
夜深露重,宁鸣的心情比夜露更重。此时走起来,才发现刚刚跑过的路有多凹凸不平,一个不慎,便被绊着脚。
他知道对不起云州军,也不敢再言语,只是内心始终记挂着廊州与父亲的安危,便一直央求卫迟帮他给父亲快马修书。
卫迟答应了,但要最快找到纸笔也得先回城。而此时的结果又不得不让卫迟多想,会不会是中了宁鸣与曹智的圈套?
为了谨慎期间,卫迟还是将宁鸣又带回了云王府。
此时云王府里里外外塞满了人,天已经蒙蒙亮,扯着一张澄蓝色的布将太阳蒙在肚子里。
舅家玉氏和独孤宗室也已经陆续赶到。
独孤龙山的尸体此时被摆在正堂中央,周围围满了身着白衣的老仆老妇。
他们分工明确,擦身的擦身,梳头的梳头,不一会独孤龙山便换上玉华夫人早前让人备好的寿衣,干干净净,体体面面躺在迅速摆起的灵台后面。
这一切确实是早已经分配妥当,静等着的一天。
独孤龙山卧床两年,曾有过几次紧急时候,众人都不知道在这紧急时候操练过多少遍,为的就是像现在这种突发时刻。
一群妇人围着哭得接不上气口中还要念念有词的玉华夫人,重复嚼着没味的话让玉华夫人想开些。
一位年长的老妈妈,被众人让到玉华夫人眼跟前,拉着玉华夫人的手,一边揉搓一边安慰道:“傻孩子,他两腿一蹬,只管自己去了。你还年轻,这一大家子还要靠你撑着,你可千万不敢这样哭坏了身子。”
老妈妈说着抽出一支手从眼到鼻,摩挲了自己脸一个囫囵,然后在衣襟上蹭了蹭,红着浑浊的眼扫了一圈,最后定在正堂中间跪着一声不吭的独孤云离身上。
她不由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对玉华夫人说道:“云离到底还是个孩子,外面的事再大,有男人们呢,你要好好珍重,这家里的事还多着,你若把自己熬倒了,她一个孩子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往后的日子还怎么办。”
玉华夫人被独孤龙山折磨的早没了恩义可言,旁的女子都当她是人生极致,嫁了一个一心一意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王爷,不但荣华富贵享不尽,且这一生只许她一人的深情,只怕是一对活在人间的烟火神仙。
玉华夫人对这喋喋不休的老妈妈烦不胜烦,却还得佯装着难过不能发作。
对躺着的独孤龙山更是恼火,连死了也不能让她顺心如意。
人家丈夫都拼了命的往家里拿,生儿子只怕生不多,不能再在朝廷占十个八个官职回来。偏生她跟着独孤龙山一个榆木疙瘩,生了女儿欢天喜地,害怕再生出儿子来,连她的房门都不敢进。
她从二十岁熬到如今,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的光阴,除了女儿年幼时填补过,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丝换白发。
她的怨恨无人知晓,更无法提说。玉华夫人自认为自己的苦,旁人不知也就罢了,可恨自己捧在手心千疼万爱的女儿也整天跟她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