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环似乎并不是把今日的事情看作了多大的体面,反而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见了母亲姐姐都在那里抱着哭泣的,打了个哈欠,道:“圣旨已是接了,我就回去歇息了。”
探春本来正在抹眼泪,听到贾环这话,唯恐惹了贾母不高兴。骂道:“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你怎么这么不放在心上?”
贾环上下看了探春一眼,孩童的身躯下竟然藏着几分蔑视不屑。心里暗想,平时候从来是不待见的,只是跟在太太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这会儿又来做什么姐姐的样子。不过,到底贾环还是从小看人眼色长大,知道这是在贾母面前,并不曾说出来,只是依旧懒洋洋的样子。
贾环疏离的蔑视探春如何能看不出来。心里又急又痛,想到这些年确实因为种种原因对贾环少了关爱。还是有些内疚,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贾母明白贾环心有不甘的,只是这么些年了没有人关照他,冷漠些也是正经的道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能够跟在一个得宠的阿哥身边随侍,那是多大的脸面体统。何况还是得了皇上亲下的旨意,只怕这个消息一旦是传了出去,多少正经的贵族子弟都是要欣羡。
贾家如今这般光景,就看着东面的贾珍有点能为,宝玉她已是不指望了,贾环意外的能够得了一个官职,贾母是无比高兴。说不得,将来贾家的门楣要靠这个庶出之子撑了下来。
种种谋略凑在一处,贾母看着贾环明显比宝玉瘦下的许多的身躯,也是有些愧疚,这么些年,谁又去管了他们母子的死活。将来这孩子,只怕未必是要跟贾家一条心啊。
“环儿,你过来让祖母瞧瞧。”
贾环闷闷的看了看贾母,脚底下一步未动。探春和赵姨娘见状,都很是着急。虽说如今贾环就要去胤禄那里随侍,但是到底贾母还是贾家顶天的大树,不能轻慢。
赵姨娘一急,连忙走到贾环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祖母叫你,还不过去。”
贾环冷哼了哼,还是不动,赵姨娘生怕贾母发怒,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也给搅黄。于是硬拽了贾环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过去。
哪知道贾环年纪虽小,却很有点机敏。知道赵姨娘想要抓他,竟然从旁边闪了过去,赵姨娘这一下抓了个空,很是尴尬。
黛玉站在贾母的旁边,瞧着贾环这样蹩脚的方式,心里不由的一阵好笑,真的只是个孩子啊,平日里听了那些下人婆子们碎嘴,总是说贾环不过就是丫头生的野娃子,比不过宝玉天生的尊贵。
黛玉并不是偏听偏信的人,然而,当初决定帮了贾环,的确也是为了探春的脸面。如今见到贾环的形式作为,虽然稚气可笑,但是很有男儿的气概,倒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若是能好好雕琢,将来必是有一番成就。
贾母见到情景尴尬,也知道多年累积下来的心病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除去,慈和笑了笑,道:“瞧瞧这孩子,竟是还有些害羞的。”
黛玉几个人当然明白贾母害羞这话是在遮掩贾环与她的并不亲近,也赞叹贾母自圆其说的功力。
赵姨娘先是一愣,后来忙配合着贾母,笑道:“老太太见谅,环儿必然是见到您太欢喜了,这才羞怯起来。”
贾母连连点头,道:“不妨事的,环儿长的这般清爽,我这老婆子看着也是喜欢,今后常上这里来走走,便也熟了。”
赵姨娘和探春听到贾母说话要贾环常来她的屋子,都是心中一颤,竟是比得了圣旨还高兴。只因为在贾家立足,首要的便是要讨得贾母的喜欢。如今这样说法,岂不是说明贾环终于能在府里面有个正式名的分地位了吗?
喜得赵姨娘含泪道:“这是老太太的恩典,今后必然叫环哥儿常常过来孝敬老太太。”
贾环眼底寒霜一点,八九岁的孩子身上竟有着一种不可逆转的叛逆气势。黛玉感兴趣的敛下眼眸,对于贾环格外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贾母最终还是没能让贾环接受她这个祖母。在贾环固执的坚持下,贾母只能说,夜已深沉,让赵姨娘领着贾环先去休息,明日还要去了胤禄府上,又好生嘱咐了贾环不可淘气,今后要好好的在胤禄身边学本事,方才有些黯然的叫了众人散去,各自回屋中休息。
赵姨娘自然是有些遗憾的样子,可是也不能在贾母面前多逼迫了贾环,只想着今晚回去必是要好好跟贾环说教说教。免得白白丢了这么一个机会,今后便是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一日的风云变幻,黛玉回到了屋子里已经相当的疲惫。雪雁叫丫头去打了热水,伺候着黛玉更衣沐浴。等到黛玉吃了几口热茶,看着黛玉没有马上休息的意思,才随口提了提话。
“看着今日环哥儿的样,竟是没有多少喜色。”
黛玉幽幽一笑,道:“他倒未必是不高兴的,只是环儿的心思不像宝玉一般明了,人们未必都能看个通透。”
雪鹭道:“姑娘的意思,竟是说得那环哥儿有几分深沉似的。”
黛玉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环儿和宝玉不同,虽然都是贾家的血脉,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瞧多了别人的眼色,突然来了这么多笼络,他自然是会防着点,这也是无可厚非的道理。”
雪痕也是一笑,讽刺道:“姑娘这话正是在理儿,想那宝哥儿成日里是凤凰蛋子一般养着,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想着要和姑娘们玩耍风流,叫人看不下去。倒是这环哥儿,奴婢冷眼旁观瞧了,将来反是能有几分能为的。”
黛玉向来是赞叹雪痕的敏锐,此时也是如此,赞道:“果真你也是个心思灵动的,竟能看了出来环儿露出的不同。”
说罢,黛玉起身,遥看着窗外已是萧索,年近末梢。万物皆寂寥,竟如同这贾府一般,摇摇欲坠,摇摇欲坠啊。黛玉已是看出贾母今日对了贾环寄予厚望,却不知道,将来的贾家覆灭已是必然。
心底一叹,这又何必,这又何苦。这个老人家,费尽心机,不惜对着自己疼爱的至亲骨肉使着半真半假的真情。就是为了维护这个百年家族的煊赫。先是对了自己使上温情,现在又是一个贾环,难道贾母混迹大半辈子的争斗,还是看不明白那大树已是从内里溃烂,无从医治了。
话回到前头,却说那贾母将赵姨娘和贾环留在房中说体己话的时候,贾珍几个正好送了李德全出门。自然又是一番好生言语巴结。贾赫心里有些不满,想着那贾政的庶子竟是没头没脑的也封了个官,便觉得什么好事都落到了贾政那里,也不多说话,讷讷的看着贾珍打发李德全。
贾政此时还是蒙着神智,也只站在了一旁。唯有贾珍,在今日的突如其来里竟看破一点通透,贴近李德全的时候,心里萌生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来。
“李公公,在下有句话却是不知当不当问的。”
李德全看了贾珍一眼,道:“珍大爷有话不妨直说,若是答得,老奴便是直说,若是不能的,也总当是没听见罢了。”
贾珍放下心来,问道:“今日这圣旨果真是十六爷求的皇上?”
李德全古怪的看了贾珍,左右一个思量,笑道:“珍大爷这话问的着实聪明。也罢,老奴也不瞒你,这圣旨确实不是十六阿哥求的,至于何人能有这么大体面,老奴想,珍大爷必然能明了。”
贾珍唇角一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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