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乱起来。
德妃今日却是跟胤禛落下话来,说是三日见不到胤祯,便要上吊去见先皇,到时候外间的说法,自然也是那胤禛不忠不孝的。德妃这般笃定,便是因为如今外面人心不稳,议论纷纷,都说胤禛位子来历不明,先帝驾崩之前,只有他和身边的黛玉服侍在前,说不得,竟是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才这般得了皇位。
没想到,今日胤禛在这里一场大怒,虽说是狠狠的发了脾气,但是也不敢真的就看着德妃去死,然则,黛玉却是这样满不在乎,且是成竹在胸的神情,一时间,德妃心中就生起一种不安的感觉,想了想,终是又敲起了面前的木鱼。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是走到了这么一步,为了她的十四,却是断断不能退的,也不能因为黛玉的几句为何就缩了回去,否则,她的十四啊,如何能做那万人之上的人呢。
黛玉一路上脚步匆匆,雪痕跟在后面,看着黛玉的脸上一沉不定,少有的狠厉浮现在面前,却是又参杂了一抹挣扎。雪痕跟着黛玉许久,虽说也见过黛玉处事决断的时候,但是却未曾见过黛玉有这等的踟蹰,便知道黛玉心中必然是在计较大事,因而也只是跟着,并不敢多说话。
到了乾清宫内殿里头,外间的太监忐忑不安的站着,见着黛玉,脸上幻化出神采,连忙迎了上来,道:“福晋,您可是回来了,皇上在里面呆了好久,也不让人伺候,这可……”
黛玉抬手阻止了太监说下去,叫了雪痕将人带出,自己一个人推开沉重的大门,透过一阵吱嘎的声响,黛玉瞧见了锁在阴影处的胤禛。
几个酒壶歪斜的倒在脚边,胤禛垂着脑袋,将手抱在脖子上,听见了黛玉的脚步声,缓缓的道:“玉儿,你来了。”
黛玉听着嗓音里的混乱沙哑,心中大痛,疾走过去,将胤禛的脖子揽在自己的怀中,道:“胤禛,你这是做什么?”
胤禛呼吸着黛玉身上的洁净气息,吐出一股浓浊的酒气,道:“玉儿,你的身上,好香,如今,也只有你才肯理会我这个窃国的贼子了吧。”
胤禛的落寞叫黛玉心痛极了,忙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正经的继承了先帝的位子,怎么会是窃国之人?”
胤禛哈哈一笑,道:“怎么不是呢,今日,我的额娘,宁肯自尽,都不要受我的太后封号,还要我把帝位还给老十四,连我的亲额娘都这么说,我怎么不是窃国之人。”
黛玉听的胤禛说话,分明就是德妃的言辞终究伤到了他的心,一时之间,也不得言语,只能静静听着。
“玉儿,我还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有两个额娘的,十岁那年,我听说我另一个额娘生了一个好可爱的弟弟,我偷偷跑去瞧,结果被人送了回来。我喊她额娘,她说,她不是我的额娘,我的额娘身尊体贵,是后宫的副后,而她,担待不起。”
胤禛的神智显然沉浸到往事中,黛玉拍了拍胤禛的背脊,尽量放缓他的身子,让他将心里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喜欢那个弟弟,总是给他极多的东西,那个时侯,除了太子,阿哥里面救赎我的东西最多最新鲜,可是她总是不要,一次次的把我送了回来,还要向皇额娘请罪,我哭着问皇额娘是为了什么,皇额娘却是也跟着我哭。到了后来,我便再也不敢去了,只能偷偷的去看看她,看她对着老十四那么开心的笑,对着我却是恭敬严肃的脸。”
“我十四岁那年,皇额娘不在了,皇阿玛说要她照顾我,可是她说,臣妾已有子,不能照顾好四阿哥,就这么着,我被嬷嬷养大,贝勒王爷,一步步里,便是我娶嫡福晋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一个笑脸。”
胤禛语调了带了些恨意,黛玉心中难受,哄道:“没事的,胤禛,你还有佟娘娘呢。”
胤禛打了个纠葛,嗤嗤一笑道:“是啊,玉儿,只有皇额娘才是我真真正正的额娘。”
说到这里,胤禛的手忽然一挥,晃晃荡荡的站起身子,道:“她没有养过我,不肯认我,凭什么今日还敢来威胁我,死,我在乎她的生死做什么,那一日里,她在皇阿玛灵前说我继位不正,朕就应该斩了她!”
黛玉见得胤禛的样子,知道他已经醉了过去,只是胤禛这样的言论,也是不能叫人听见的,只好手忙脚乱的扶住了胤禛,将他小心的安置在床上,又着人送了些热水进来,自己在床边守着,心却是渐渐的有了主意。
胤禛登基不久,正是稳定人心的时候,德妃身为胤禛的生母,她的话,无疑是具有很大蛊惑人心的力量,加之胤禛如今看来,依旧是对着德妃有斩不断的母子之情,便是将来痛下决心了,可能依旧会有所桎梏,更会背上弑母大罪。凡此种种,都会大大的威胁到胤禛的统治。
凝视着胤禛如同孩子般倔强憔悴的脸,黛玉的眼泪滚落出来,此一时刻,黛玉才真真的明白了康熙为何一定要留下那么一卷遗诏。
以防不测,以防不测,便是谁除去了德妃,在胤禛心里都会留下一个伤痕,为了这么一个可能,康熙始终不肯下了决心叫德妃去殉葬,如今,却是德妃自找死路,纵使胤禛要恨她,也是要下了决断的时候了。
青葱指尖细细滑过胤禛的眉目,黛玉从暗格之中拿出藏好了的遗诏,趁着胤禛熟睡的时候,叫了雪痕三个,又往承乾宫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的时候,显然因为白日里德妃和胤禛的一场争执,承乾宫的奴才们都是极为的小心,除却了几个守在外面的小太监,便是点点烛火映照了。
黛玉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小太监,淡淡的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道:“福晋,我们……”
黛玉笑道:“没事的,若是娘娘问起,自有我担待。”
小太监们都知道黛玉如今是胤禛面前第一得宠的人儿,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退了出去。黛玉又对着身后的雪痕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若是不叫你,不管听到什么不要进来。”
雪痕心里一个激灵,点了点头,收在门外。黛玉推开门,独自一人进去了。瞧着德妃居然也是没有谁的,只是跪在佛堂前,却似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
黛玉心中奇怪,大半夜里却是没有休息,便是吃斋念佛,也不应当熬到这个时辰。疑惑之下,黛玉放轻了步子,缓缓的靠近德妃,方才听到了那极多的一段话语。
“皇上,您总是偏疼那个女人的,我在这个宫中,伺候了你这么些年,你竟是心中只有她,如今,我便要我的儿子,夺了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的皇位,我要叫你看看,我教养出来的孩子,才是真真的帝王之象!”
黛玉心中一个惊雷炸开,德妃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我的儿子,皇位,然而顶顶重要的却是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这几个字。若是德妃说的是佟皇后,那么胤禛不过是她的养子,如何能是佟皇后所生,难道,胤禛竟不是德妃的骨肉!可是,黛玉细心一想,当年佟皇后确实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却是死胎,且还是女婴啊!
心中疑惑顿起,黛玉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喝,道:“你在说些什么。”
德妃见了黛玉,显然很是惊慌,掩饰的质问道:“深宫半夜,你闯到我这里来,不要以为皇上疼你,就可以这般没有了规矩。”
黛玉此时却是不在乎这些,只道:“您不必跟我说了这个,我只问您,刚才的话,到底是些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