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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怎么知道臣妾要来这太液池边?”她狐疑道。
“朕去你的宫中找你,没看到你人。”他打量着她,“病可好了?”
裴容卿一愣,心中腹诽着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已经大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既是大病初愈,就仔细着别吹风。”他看了她还有些单薄的衣服,微微蹙眉。
裴容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十分莫名,遂打起精神应付着。
“谢皇上关心,臣妾会小心的。”
“你的确很小心。”他似乎意有所指,忽然话锋一转,“裴昭一家已经回老家了?”
“是,裴大人昨日便离京了。”听他问起裴昭,裴容卿心中的狐疑更甚。
“你也是裴家的儿女,却依然要待在这深宫中。”他忽然看向慈宁宫的方向,“母后也是。”
“臣妾和太后身为皇家的儿媳,就是皇家人。”
“皇后做事总是让朕无可挑剔。”他微微一笑,“从前朕还有许多担心,如今看来竟都是朕多虑了。”
裴容卿心中的不安和狐疑越来越大,不由的问道:“皇上,您今日到底想和臣妾说什么?”
“舞妃的身体似乎不大好。”他话锋又是一转。
虽然被他频繁的换话题弄的很是莫名,但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贤妃娘娘的死对舞妃的打击很大,这些日子她的精神都不是太好。”
“若她愿意,便将她送出宫吧,朕那日所说并非玩笑,留你们在宫中本非朕之所愿,终究是朕对不住你们。”他的神色始终很安静,语气平淡,仿佛下一秒便是要乘云而去。
裴容卿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逗笑了:“为何皇上从前没这么做?因为太后的阻拦吗?如今宫中无子嗣,安王妃因为疯癫,生出的孩子只怕并不是合适的继承人,陛下可想过大元的以后该如何?”
“这一点皇后无需担心。”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找个继承人,只要合适便可,无所谓他是不是姓元。”
裴容卿默然许久,才开口道:“看来陛下是打算把江山拱手相送了。”
“对百姓来说,谁是统治者都无所谓,只要能为他们带来福利。而对皇后来说,大元的江山将来属于谁都并不重要吧,那时你已经不在宫中了。”他不以为意,笑的云淡风轻。
裴容卿心中一紧:“臣妾并不是……”
“朕早说过,你若要离宫,朕不会反对,所以你也无须瞒着朕。”他忽然伸手,撩起她额前的一绺发,“若你出宫,朕反而觉得心安一些。”
虽然这的确是她所求的,但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裴容卿依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蹿出来,她看着他,目光冷冽:“陛下是不是觉得,只要臣妾还占着这个位子一天,就是对先皇后的一种背叛,所以不遗余力的要把臣妾哄出宫,让臣妾自觉放弃这个位子?”
一开始自己根基太浅,不能贸然出宫,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虽然她的确在计划着这件事,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却是在想尽办法的哄她自觉出宫,让她觉得十分屈辱。
如果有这个觉悟,如果觉得亏欠,一开始为何要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嗬,如今朝中危机解除,太后重病,便急不可耐的要将自己赶出宫么?
元怀瑾看着她含着怒气的小脸,忽然笑了,低头用目光将她牢牢圈住,漆黑的眸子里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影子。
“皇后,你这样的表现,会让朕怀疑你在吃醋,在嫉妒。”
她因他忽然的靠近而心浮气躁,不由的后退一步,沉下脸说:“皇上,先皇后只是一个死人,臣妾嫉妒她什么?嫉妒她即使死去一年多也依然让您念念不忘么?”
“你说的对,你的确无需嫉妒她。”他含笑看着她,“但,皇后在愤怒什么呢?”
“陛下这种行为,会让臣妾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臣妾一直认为臣妾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但间接还是帮了陛下不少的。陛下何必急着赶人呢?”
“皇后难道不打算出宫吗?”他挑眉问道。
裴容卿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只得不甘不愿道:“臣妾的确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但这是两回事,臣妾自己选择离开和被陛下赶走,性质不同。”
他低低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朕不小心伤到皇后的自尊心了。”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总觉得他这句话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好像是在哄着自己一般,她不禁咬牙。
“皇上放心,无论皇上有多不待见臣妾,要不了多久臣妾便会彻底消失在皇上的面前。”裴容卿挑眉平静的看着他。
“朕从来没有不待见你,只是,时机不对。”他忽然轻轻喟叹一声,仿佛真的十分遗憾。
裴容卿心中一跳,不禁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如果臣妾在先皇后之前认识陛下,陛下就会认可臣妾这个皇后了么?
他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微微一笑,脱下身上的袍子给她披上:“皇后,起风了,回去休息吧。”
裴容卿一下子愣住,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留在一句话:“朕同样没有不认可你这个皇后,只是不知待你离宫之后,你还愿不愿意承认你是朕的皇后。”
说罢,他像摸小孩子一般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转身离开,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的怒气更盛,不由的开口:“皇上,一旦臣妾离宫了,这个身份也随之死了,那个时候,臣妾当然与皇上再无瓜葛。”
他的背影稍稍一顿,转身看着她,含笑道:“皇后,但愿朕与你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再没有了,我的陛下。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凝起一丝冷笑。一旦出宫,这个身份,连同你这个人,都与我再无任何关系,即使再见,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
她垂下眼睛,低低的道了声:“回去吧。”守在远处的宫人立刻提着灯上前。
在这之后很久她都再也没有见过元怀瑾。第二天,东方舞果然因病过世,裴容卿为她简单的举办了一下丧事,期间东方家只派人来看过一眼,没多观察便离开了,显然他们早已放弃这个在宫里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的女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家族之人这样的凉薄依然让东方舞有些伤心,但伤心过后,出宫的信念便更加强烈了,她在裴容卿的未央宫了住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含烟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途。
楚飞阑看着不甚靠谱,但做事其实很细心,看着他十足充分的准备,裴容卿十分放心,准备了一个数额很可观的银票,却被他傲娇的拒绝了,她也没有坚持,把银票全部给了东方舞和含烟,这个世界虽然分为五国,但银号都是开遍五国的,哪里都可以兑换,货币也很统一,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一下子少了两个得力的人,她的事立刻多了起来,但是这些都还容易应付,最麻烦的却是——
“最近怎的没看见含烟姐姐?”几次出入她的未央宫,邵梓孺终于提出了这个要命的问题。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随即平静道:“她回老家了?”
“什么?”他十分惊讶。
“裴昭不是携着一家老小回乡下了么?”裴容卿不动声色的说,“含烟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裴家的下人,如今他们跟着裴家一起回乡下,含烟牵挂家人,便跟着一起回去了,而且她年龄也不小了,本宫已经拜托裴夫人为她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
邵梓孺显然不太相信:“含烟对娘娘忠心耿耿,竟然舍得娘娘?”
“她总不能真的跟着本宫一辈子吧?而且她虽然忠心于本宫,但她也牵挂家里人。”裴容卿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邵大人难道看上含烟了?可惜你不早说,否则本宫还可以帮你问问她的意思。”
他脸色一沉,握着杯子许久不曾开口。
裴容卿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定了定神狐疑的看着他:“邵大人,您今日怎么了?”
“含烟真的回乡下了?可是,为什么臣得到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他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含着几分凌厉几分,“裴大人一家离开京城,臣担心裴大人另有目的,所以将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臣这里有详细的名单,甚至一个扫地丫头的名字,可没有含烟。如果她真的跟着裴家回乡,裴家人没有必要藏着她。”
“娘娘,你可以告诉臣,这是为什么吗?”他的脸绷的很紧,仿佛在极力按捺着某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