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当我醒来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但我感觉浑身都不舒服,稍微动一下就疼。
我母亲和我二姑真的就如那个医生说的一样,她们守在我床边。但她们几乎没有了人样,巨大的熊猫眼,眼睛上全是猩红的血丝,脸色苍白又憔悴。尤其是我母亲,这时的她跟我被打之前相比,可能老了三岁还不止。原本我打算让她滚,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多久,但必须承认,我昏迷以后所经历的这些,可能比很多人清醒时经历的还要精彩。我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环境,跟我梦里最后所在的那个环境一样,我心里觉得甚是稀奇。
见我醒来,她们很高兴,疲惫的脸上强挤出笑容。
“我这是在哪个医院?”
“县人民医院。”
“二姑,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两……额不,你睡了快三天三夜了,外多。”我二姑连忙回答,我一旁的母亲,就那么痴痴地看着我。
“谢谢你救了我,二姑,不过以后你叫思致吧,辛思致。在倪家没有人管我的死活,这次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可能过不过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冷冷地瞥了我母亲一眼,她像被强光刺到了眼睛,连忙低下头,根本不敢跟我对视。
“对不起,外……思致。”我母亲说。
但她越这样,我就越生气,我忍不住骂道:“你还记得我叫辛思致?你不是我妈,你不配提我的名字。你拿棍子打我的时候,你任由糟老头子打我的时候,你怎没想起我叫辛思致?你好好滚回去照顾你的小儿子吧,我不需要你。”
我二姑连忙打圆场,说道:“外多,不,思致,你看二姑这个嘴。思致啊,你妈也不容易,你想想她带着你嫁到倪家,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再想想,如果你妈当初不带着你,而是一个人嫁过来,她哪需要遭这么多罪?”
乍听很有道理,但这话我就是不爱听,我反驳道:“二姑,我人小但有些道理我懂。当初她既然选择带着我一起嫁给倪大奎这个糟老头子,那她有没有义务照顾好我,保护好我?我辛思致,从五岁开始照顾弟弟,六岁开始洗碗扫地;别人四岁开始上幼儿园,我才七岁直接读书;我从小被她们家姐弟欺负,她这个做妈的什么时候站出来帮我拦过,她不但不帮,还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还有,你问她在倪家这么多年,她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给我么,我穿的一直都是人家穿过不要的破烂!你说她配我做我妈么?她不配。”
二姑:“思致……”
我没给二姑继续开口的机会,而这时我那没用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我感觉极其恶心,瞥了她一眼,补充道:“她为能在倪家立足,强行迫使我屈服于他们姐弟三人,她就是想任由别人欺负我。二姑,我虽然小,但是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关心和爱护。这次明明是她儿子往我书包里撒尿拉屎,结果她捡起棍子就打我,我屁股上被她打出血,两个手掌被打肿,腿上也都是她打的紫痕。”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同时我看向母亲的眼睛已经再开始冒火了,我继续说道:“然后二姑,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她小儿子的么?她连重话都没说一句,感情她小儿子就该往我书包里拉屎撒尿,就该往我书上拉屎撒尿,我就该被欺负。”
二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看看我,又看看我母亲,表情很复杂,尽叹气。
我忽然灵机一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道:“妈,你过来。”
“思致……”她连忙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我任由她摸到我的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一下子狠狠地咬到了她的手腕上,她瞬间疼得喊起来。
“思致,快放开,她是你妈啊,快放开。”
听到二姑这么说,我更加用力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瞬间侵占了我的心智。而我母亲,虽然眼泪大滴大滴地淌下来,听到二姑的话,却也不挣扎了,反而用另外一只手摸我缠着绷带的头。
我感觉到嘴里已经有了腥味,这才放开,然后使劲推开她,骂道:“滚开!你不配摸我的头。”
母亲跌坐在地,被我咬到的地方已经在流血,一边大哭一边不停地向我道歉:“思致,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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