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低声道:
“他要我找的‘雾尸虫’我实在找不到……这‘迷失之雾’是什么鬼东西,浓一点淡一点,我想着也看不出来,就谎报了数额……”
但他随后声音又大了起来,理直气壮道:“再说了,这迷失之雾让海面都成那样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主教冕下没法恢复,岂不是整个新奥威港都会遭殃?我身为新奥威港的执政官,当然要为新奥威港做长远地考虑——”
“但马里恩先生,现在外头的迷雾已经浓的都快要覆盖尤佛岛了。”
“这不一样,这只是迷失之雾五分之一的浓度罢了,只需要用‘驱雾灯’,还是能够看清海面的。”
“看来马里恩先生早就有防着冕下的准备啊?”
“呵呵呵,想让我当冤大头,我当然得防着一些——艾格爵士,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新奥威港第二海军的所有船只,近日已经全部换装了驱雾灯,在迷雾中依然能够保持战力。”
哪怕马里恩已经刻意压抑了,但他眉飞色舞的神情还是暴露出他对自己的安排感到无比自得。
而马里内特·艾格看着他的神情,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这究竟是多矛盾的一个人啊——既畏惧主教,又不愿意甘愿当肥羊被主教薅;既想连任,又不想付出足够的代价。
但不得不承认,他“瞒”的本事确实十分了得,并且做出的应对让其手中始终捏有应对危机的底牌。
不然,他也没有能力连任新奥威港的执政官。
马里内特·艾格——西里尔·亚德里恩在心里修改着原定的计划。
他本想以威胁的方式,来看看山迪·马里恩对待此事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从而决定要不要将其吸纳为自己的援军,寻找一条突破之路。
但得到的回报却比想象的多得多——山迪·马里恩干脆地自爆,让他知道主教史丹尼·克莱门斯策划之事所需的材料,皆是经由山迪·马里恩之手。
而山迪·马里恩则在材料上做了文章,直接给自身留了一条后路,从而以获得一定的对港湾圣殿的抗争权。
如果如他所说,新奥威港第二海军已经全部换装了可以供其在迷雾中航行的“驱雾灯”,那现在这一支舰队,应该已经航行于海面之上,等待着应对接下来的变数吧?
西里尔不得不感叹这些新奥威港人彼此互相算计的能力:山迪·马里恩为了自身利益,在材料上苛刻算计;
而主教为了达成目的,现在付出了多少代价暂时未知,不过已经先害死了一名候选人,德洛丽丝女士,并且圣殿的高层朱力尔斯·利瓦伊也死于艾文·萨克森之手。
那么……
等一等。
艾文·萨克森,这个最关键的艾文·萨克森,他现在应该算是听命于哪一方的?
西里尔表面上应付着山迪·马里恩的话语,内心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艾文·萨克森,他本应算是山迪·马里恩的棋子,虽然这枚棋子并不听话,想要获取更多、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但他此刻却办成了马卡斯·斯科托,混迹在港湾圣殿的高层,甚至还杀死了朱力尔斯·利瓦伊。
主教史丹尼·克莱门斯许给山迪·马里恩的承诺,是为他铲除对他连任可能造成干扰者,那么艾文·萨克森假扮的马卡斯·斯科托,便是这一承诺的执行者。
显然,主教对艾文·萨克森的混入了如指掌,并且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这不恰恰说明,艾文·萨克森似乎并非只是山迪·马里恩和一些新奥威港权贵的棋子,而是和港湾圣殿也有染吗?
如果要说艾文·萨克森和港湾圣殿的关系,那么要追溯到二十余年前,其被圣女克劳瑞斯·本杰明收养——
西里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一脚踩入的这个坑此刻正展现出其真正的面貌,这俨然是一个恐怖的沼泽,而非一个小小的泥潭。
他觉得自己还有没考虑到位的东西,但此时的条件并不允许他去细想。
他猛地抬起头,让一直小心翼翼的山迪·马里恩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话又触怒了这位充满压迫感的“艾格爵士”。
而西里尔藏匿在人皮面具下那尖长的耳朵,此时正轻轻颤动着。
门外原先凌乱的动静此时变得整齐划一,有一个脚步声在楼梯上快速响着,而随着这个脚步的接近,卫兵的问好声也不断传来:
“斯科托大人,上午好。”
“斯科托大人。”
“斯科托大人……”
马卡斯·斯科托!
西里尔眼角直跳,他忽然想起自己进屋威胁山迪·马里恩时屋内的陈设:未开瓶的红酒、对放的高脚杯,还有供人擦手的湿布和脸盆!
山迪·马里恩从一开始就是在等人,他在等马卡斯·斯科托——在等艾文·萨克森!
自己的提前到来,无疑破坏了他原先计划的谈话,但这也让西里尔要陷入直面艾文·萨克森的尴尬境地!
他想到这里,立刻站起身,山迪·马里恩看着随着西里尔站起抬起的长剑,下意识地要发出尖叫声。
西里尔心觉不妙:他为了防止艾文·萨克森察觉这里的异动,已经将隔音结界收起,可此刻马里恩的叫声无疑会令艾文·萨克森加快速度——他连忙操控着风拢去马里恩的叫声,可第一个音节已经在空气中震响。
而门外的长廊之上。
马卡斯·斯科托前一秒还在向卫兵点头,夸赞他们的尽职,后一秒便脸色微变——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山迪·马里恩的声音。
那是一阵惊惧的尖叫。
他再不掩饰,只是微微屈膝,下一刻便如出膛的魔晶炮炮弹似的撞向山迪·马里恩房间的门。
那扇门应声而碎,他只听到一阵玻璃破碎之声,却见山迪·马里恩惊惧地坐倒在地上,而窗户破了一个大洞,一道身影才刚刚从洞中跃出。
“哼,想逃?!”
马卡斯·斯科托没有任何迟疑,另一手抓住腰间佩剑,直接连剑带鞘向着窗外猛掷而出。
这柄剑几乎瞬间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只剩下空气嗡嗡的鸣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音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