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痛苦了。
他看到红色巨虫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虫靠近这处狭缝,似乎想要吃掉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入口进来。
徘徊一阵后,虫只得飞走。
董征他们应该没有事吧。
艾伦默默地想,剧痛中他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思维了,他一会儿想起董征在时之迷宫里,奋力将他从量子毛虫手中救下时额头上的汗珠,想起少年时在加利福尼亚沙滩上的金色时光,一会儿又想起风间惠里带着羞涩的笑容。
这些景象逐渐重叠,在他眼前纷繁上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不大的响动。
他反应已经很迟钝了,等意识到那逐渐接近的声音是脚步时,声音已经很近了。
有人过来了?
艾伦想要费力地转过头去,可他完全做不到。
一双手将他抱起,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靠在寒冰铸就的墙壁上,宽厚而有力量。
视线随着身体的移动而移动,金发灰眸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他面容有一些熟悉,艾伦用自己已经遭受破坏的脑子想了一会儿,恍然认出这是在黄昏岛中见过的人。
多明戈。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多明戈左边脸颊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痕,一直划到耳根,红色的皮肉翻出来,已经不再流血,他没有穿防护服,一身厚厚的冬衣,不知经历了什么,异常的破败。
“忍一忍。”多明戈单膝跪在艾伦身边,一手扳着他脑袋让他低头,一手抽出匕首。
多明戈瞅准艾伦后脑上的那一块鼓包,猛地在上面一划,接着刀尖上挑,直接戳中了已经有一半钻入艾伦脑中的寄生虫。
他缓缓地将虫子挑出来,虫比起被汪雀唤出时又大了一圈,身体因为吸饱了血呈现出骇人的黑红色。
它长长的脚上还挂着一些白色的脑组织,多明戈将虫甩在地上,在它见势不妙翻身想要逃走时,一脚踩在了上面。
血从军靴下炸开,像是踩碎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血包。
多明戈用力碾了几下,确认虫子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才松开脚,再次蹲下身,低声问道:“还好吗?”
在虫子离体的那刻,艾伦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他终于能够再一次动弹了,说实话刚才他都没有感觉到有多痛,他已经麻木了,现在来个人把他凌迟他可能都没有什么感觉。
他张了张嘴,几乎发不出声音:“……你是谁?”
多明戈定定地望着他,半晌,道:“我叫多明戈。”
“你……是谁?”艾伦又问了一遍。
他想问面前的男人是怎样找到他的,又为什么要帮他取出虫子,可这么长的话,已经不是他能够说出来的了。
多明戈不答,他给艾伦检查断臂处的伤口,伤口已经被冻住了,这种情况就连缝心的熊都无能为力,小熊需要一个干净的创面,才能制造出新的肢体。
多明戈缓缓松开了手,他眼中有泪光一闪而过,男人用力闭了下眼,低声道:“对不起,我……仍然没有办法救你。”
艾伦摇摇头,他费力地呼吸着,几乎已经不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了。
他不再追问多明戈到底是谁,事到如今,艾伦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种猜测。
既然多明戈不愿意说,那必然有他的顾虑。
艾伦唇角血沫一点点涌上来,他望着面前的男人,费力问道:“我……还有选择成为囚徒或者npc的……机会,是吗?”
“是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
艾伦眼神开始涣散,那只寄生虫,终究已经破坏了他的大脑组织。
“如……如果成为npc,我还会……记得他们吗?”
“kether会洗去你的全部记忆,但你要相信,就算忘记了所有,他们也仍然记得。”
艾伦唇角扬起轻微得几乎看不到的弧度,他耳朵和鼻孔中里流出血来,蓝色眼睛中央的瞳孔逐渐扩散。
“谢……”
那一句“谢谢你”,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说出口。
多明戈一动不动地半跪在那里,他握着艾伦完好的那只手,感受不到属于人体的温度。
过了许久,他深吸口气,抬手将艾伦的眼皮合上。
多明戈站起身,大腿上由唐疾制造出的伤口还在缓缓流血,已经将黑裤浸湿。
他没有理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了纷繁复杂的纹路。
多明戈将艾伦的尸体整理好,梳理他凌乱的红发,让他平躺在雪地里。
圣洁的雪映衬着红色的血,像开了一片曼陀罗花。
他后退几步,将符纸扔在了艾伦身边。
火焰腾起,温暖地包裹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