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俌本欲一口忽觉,转念一想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收拾自己的儿子未免有些不妥,遂压着火气道:“什么事?”
张儒开门见山道:“不知公爷可还记得不久之前派往京城的孙长兴?”
“孙长兴?”徐俌念叨着名字沉吟了一会,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他是国公府的幕僚,不过这人本事平平,治理地方的能耐不足,玩弄阴谋的本事倒是不小,向来不为他所喜。
自己什么时候派人去了京城?
想到此处,徐俌将目光再次投到了儿子身上。
这么大个国公府,敢假传自己命令并且能够让孙长兴千里迢迢跑一趟北平的,除了儿子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老管家老李倒是有这个资格,不过老李的性格徐俌清楚,又是曾经跟着自己上过战场的人,没有自己的命令,老李是绝对不会让那什么孙长兴前往京城的。
“此事本公不知,这孙长兴前往京城,意欲何为。”上位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将徐梁和徐怀远压得抬不起头。
张儒也算是当世强者,权柄一点都不比徐俌弱,饶是如此,他也察觉到了内心深处强烈的震颤。
这种感觉,他曾经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那人现在已经死了,可是他却是曾经在草原上雄霸一时的强者。
看徐俌神情不似作伪,又看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张儒大概明白了,马上道:“相比国公也知道晚辈提过开海禁的事,那孙长兴带着重礼去京城,只不过给晚辈带去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徐俌下意识问道。
海禁这个事情,他是反对的,毕竟南京魏国公府在海商那边拿了不少好处。这跟徐俌的性格没有多大关系,偌大个魏国公府,每天的开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不要说迎来送往之类的人情。
这么强大的开支,没有来源是不行的。光是朝廷每个月的那点俸禄和南方一些地方的赋税,根本就无法满足这一点。
所以就算徐俌不是个贪心的人,为了这偌大的家业,他也必须要从其他地方想办法。而海商,恰好是解了他燃眉之急的存在。
更何况海商跟魏国公府有关联并不是在他手上开的先例,早在他爹将这个国公府的位置交给他之前,魏国公府就跟海商有了关系。
这种关系可以说不牢靠,又可以说十分牢靠,因为彼此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让二者紧紧拴在一起的只有两个字:利益。
可徐俌不支持开海禁不代表他会愚蠢到派遣孙长兴前往北平警告当朝国侯。
徐俌想了想,还是问道:“什么话。”
张儒笑道:“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让晚辈好自为之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徐俌却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了杀意,很显然,这位年轻的国侯,对孙长兴的某些话耿耿于怀。
徐俌不动声色道:“那么定边侯想要如何?”
张儒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其实晚辈这次前来金陵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想问问国公,那孙长兴是不是奉命行事;另外一个则是想要请教请教国公对开海禁的看法。”
地上还跪着两个人,可站着的两个人却聊开了,丝毫没有顾及地上两个膝盖酸痛的人的感受。
“本公不支持开海禁,如果定边侯此来是为了劝说本公,那么你可以回去了。”徐俌直截了当地道。
张儒轻笑道:“公爷的意思晚辈知晓,不过晚辈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有话就说。”徐俌淡淡道。
张儒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魏国公府跟海商勾结,那是几代以前的事了,当今陛下对此知晓,却不过问。一来是念及国公祖上对大明江山社稷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二来则是这些年历代魏国公忠贞为国。
可是大明的弊病,不用我说,想必国公也是十分清楚的。
远的不说,就说这金陵城内的金吾前卫,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就敢吃空饷、喝兵血,甚至直接将营房重地当成人家的猪圈。长此以往,大明国祚能延绵几时?
勋贵与朝廷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一旦朝廷入不敷出,勋贵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太祖爷能够夺得天下,天知道将来谁会夺了大明的天下?
历来王朝灭亡,均非外力,若无内因,强盛一时的汉唐最后也不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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