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楼。
这是林玉安打听到的,金陵城里歌姬舞姬最好的一家青楼。
“就是它了。”
林玉安杏眼微眯,纤细的青葱玉指从车帘上划过。
“夫人,咱们寻这地方作甚?”越丘不解的问道。
林玉安笑容狡黠,只道:“自然是为了来感受一下这美人如酒的魅力。”话罢又道:“今儿谁也不许叫我夫人,没有瞧见我这一身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衣裳吗?”
南雨在一旁捂嘴偷笑,林玉安则自顾自的掸了掸石青色云锦暗纹的锦衣上几不可见的灰尘,心底很是满意。
若自个儿真是男儿身该多好,逍遥自在,哪里用得着同如今一般,顾头顾尾,就算男人不爱自己,也要紧守妇道,不可有半分逾矩。
而男人则不同了,就看眼前这座朱漆雕花的温柔乡,也能窥见几分男人的风流和逍遥。
“夫……公子,前面有马车要过,咱们要不要先退出去让一让再回来。”
马夫的声音响起,林玉安想了想,道:“不必,咱们直接去淮河边走走。”
金陵城之所以能够依旧繁华至今,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发达的河流网络。
四通八达的河流带动了这一带的商业运转,而这些分流都是从主干河流,也是金陵城里顶顶有名的一条河流分化出来的。
这条河就是淮河。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这时候虽然还是大白天,可这秦淮河却是人流不息,热闹繁华自有一番趣味。
码头处有临水长廊,这倒是让林玉安想起了南水庄的雨廊。
不过与金陵相比较,南水庄是小家碧玉,金陵就是大家闺秀。
水廊边有大户人家的采买婆子等这拿水货,也有城中的商铺伙计等着船只下货好进会城里卖予他人。
亦或是有闲逛的公子哥儿,来此处观景的,有的则是来接走水路来的亲友,总之鱼龙混杂,各种人都有。
“公子,小心脚下。”
南雨看见前面的一个坎,忙出声提醒,林玉安低头望过去,却看见一旁的美人靠上摆满了金灿灿的富贵菊,一旁船上的伙计正躬着身搬着船上的东西。
一瞬间仿佛时间交错,林玉安感觉眼前看见的是当初在南水庄同闲蒲在雨廊闲逛,于转角处遇见的那一簇簇绽放得正好的迎春花。
那时候江南的烟雨朦胧,她怀着少女的心思,幻想着将来的光景。那时候的她,只是林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就连不入流的方家也能打她的主意。
那时候她从未肖想过,自己有一日可以走到这个位置,不仅仅是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是乐安侯夫人,她是正式大娘子,她的孩子也是嫡出正房的孩子。
而且……他们的父亲,身份还是尊贵的皇亲国戚,孩子们的身份也是贵不可言,可是她曾经在梦里遇见的少年郎却没有披着月光而来,她过的并不开心,因为爱的人,并不爱她。
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被几株花勾住了心思,林玉安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走来的几个公子。
“公子,咱们走吧。”南雨也察觉到自家主子的沉重心思,有些担心的开口提醒。
林玉安无奈的仰头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的一刹那,却看见走过来已经近在咫尺的一个公子朝她望了过来。
李世安?!
怎么会这般巧,竟然能在金陵遇见他。
不知为何,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可是年少时曾经相处过的那些日子里,他的影子仿佛已经刻在了她的心底,所以即使在人群里,她也能认出他来。
这也正如李世安一样,他不过余光所触,就发现了林玉安。
不过此刻,他身旁还有两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意识到林玉安的装束,他张了张嘴,也没有叫出她的名字来。
“林公子?”
林玉安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南雨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仓惶的收起了刚才的失态,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笑容却带了几分桀骜不驯起来。
“这不是李公子吗!幸会幸会,好久没见,不知这几位是?”林玉安故意粗声粗气的拍了拍李世安的肩膀,望向一旁的两人道。
李世安有些不适应,却也是回敬的拍了拍林玉安的肩膀,温声道:“幸会,这两位都是我在金陵认识的好友,这位是纪家的四少爷纪海德,这位是纪家的表少爷邱连华。”
纪家的表少爷邱连华?!
林玉安忍不住睁大眼睛多看了他一眼。
十九岁的少年,站在已过双十的李世安身旁却像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
看起来老气横秋,身上带着读书人古板的气质,这副样子的人,她竟然想跑去胭脂楼找他,她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林玉安就有些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李世安不解的道:“你对着纪家少爷笑什么?”
这是纪家少爷,那意思是旁边这位才是——邱连华?
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衣的少年,一脸的不苟言笑,长得到还算仪表堂堂,可这副表情活像是世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看着倒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私下里又是什么样子的牛鬼蛇神。
林玉安暗自腹诽,掩饰性的打开折扇爽朗大笑了几声,“世兄,没想到你的朋友都是这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之辈,果真是应了那句物以内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谁都喜欢被拍马屁,可这话虽然听上去是好话,落在耳朵里,却让人觉得有些像在骂人。
李世安面色有些古怪,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既然大家有缘相聚,不如就去酒楼里喝两杯?”
南雨一听喝两杯,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公子,你旧疾未愈,喝酒未免会伤身子,回去老夫人会责怪婢子照顾不周的。”
林玉安知道南雨在担心什么,她的酒量虽说还不知道怎样,可喝一点小酒是无妨的,冬日里为了暖身子,她偷喝了多少酒,她自己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