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到府里便大肆摧残。稍有反抗便肆意鞭笞。以致坟岗白骨累累,后院怨灵无数。若有死者家人上告,则他财大势大,手眼通天,或是出钱私了,或是贿赂官府。这是草民奔波各处搜集而来的死者家属状词,卷卷属实,大人若不信,可唤这些人前来问证。
至于他眼中两钉,大人焉知不是其仇人钉上去的?其□□又焉知不是怨灵报复所致?试问,这钉子是江公子死前还是死后钉入的?若是死前,被告一个弱质少女如何能力敌一个壮男?若有异动,周围的人难道会听不见?若是死后,则更说不通,大火之时,众人相救,救完则停棺木之中,当时千人瞩目,被告又如何开棺订钉?再者人已烧死,钉之何益。最后,本县离云州千里之遥,谁知是不是路上有捣鬼?又焉知是不是仵作作假?至到那□□缺失,若这此事也攀扯到被告身上,则是滑天下之大稽。被告是一个闺阁少女,连男身如何都不知,如何能做这事?实古今之未闻也!”
陆云岩刚要开口说话,那仵作早等不及,一脸怒气的向上叩头:“老爷为小人做主,这讼师竟无故攀扯到小人头上。”
苏中晨淡然一笑道:“小生不会随意攀扯,大人只需查看他屋中床下有多少金银珠宝便可知晓。”
陆云岩闻言言脸色一沉,当即吩咐一班皂隶:“去,到他屋中细细搜查,探个究竟。”
仵作闻听,连忙大喊:“大人,千万不要听他信口雌黄,他是在诬蔑小人!”不过脸上却无慌乱之色。谁知苏中晨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大人记得别忘了让人搜搜他的便桶。”
仵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不由得恨恨的看了苏中晨一眼。
陆云岩皱皱眉头,只得吩咐道:“去吧,别问了搜查便桶。”那三个皂隶苦着脸喏喏而去。
陆云岩再次意外的打量了苏中晨一眼,那种感觉,仿佛以前竟不认识他似的。
不多时,皂隶捂着鼻子跑进来禀道:“大人,这是从便桶里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小人已经冲洗过了。”李师爷忙下去查看了一番,让人即刻装起,然后回身向陆云岩禀报。
陆云岩气得把惊堂木一拍,大怒道:“大胆,秦仵作你竟敢知法犯法,私受贿赂,该当何罪?”
那秦仵作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明查,小人本无心受贿,都是那关氏硬塞进来的。小人便暂存在屋里,准备得空就上交大人。”
苏中晨笑道:“你要提着便桶上交大人吗?”围观的人中有大胆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也是捂嘴吃吃而笑。
陆云岩再拍堂木:“先押他下去,好生看守,待本县审完此案再做理会。”此时关明珠的脸色极为难看,她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弄晕了,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还是轻看了关屠苏,如今才被她反制。
关明珠极不甘心的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千万不要相信这两人的狡辩之词。”
苏中晨又拱手问道:“大人您看,先有小厮胡言乱语,人证不实。再有这仵作做假,这物证……”陆云岩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没理会苏中晨只看向屠苏缓缓问道:“被告,你有何话说?”
“知县老爷――”
“本县问的是被告,你暂退一边。”陆云岩怒而生威。苏中晨似他吓住了,连忙恭谨而站。
屠苏闻言略略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陆云岩,躬身施礼,站定,朗声说道:“民女相信上苍有眼,相信大人明公高断。一切自有大人做主,本无甚话说,如今本案大致已成定局,还望大人看在民女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吧。”陆云岩心中暗叹一声,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意。他收敛神色问道:“可还有别的话说?”
屠苏还没开口。关明珠突然大叫起来:“大人,民女的父母皆是因为这个女人害死的,大人你不要徇私饶过她!民妇不服,死也不服!”
关屠苏一脸的悲哀和难过,颤声说道:“关明珠,我不知你为何这么想置我于死地?我本不想骨肉相残徒惹心笑话,如今看你这死不悔改的性子,我也将事情说明吧。这样,省得你将来有人被你的表面给欺骗过去。”关屠苏说说又擦擦眼睛对着堂上的陆云岩躬身施礼,又侧身对着身后围观的百姓拱拱手,然后回身立定,声带悲愤的大声说道:“俗话说,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怕人笑话了。今日我关屠苏就是拼了这一生的名誉不要,也要将此事公诸于众,让天下百姓来断我是对是错,有罪无罪!也让各位乡亲明白我的血泪教训:善良忍耐一定要有度有节,一味死忍,以德报怨是行不通的。”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又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屠苏目光湿润,一脸沉痛的控诉道:“当初原告关明珠之母陶氏明知我爹家有发妻儿女仍公然下嫁,其后又调唆父亲与和我母合离。这还不算,我大哥二哥到陶家时,二娘陶氏明着对他们关怀备至,实则暗地里让纨绔子弟引诱我大哥二哥嫖赌走上邪路。众位试想,我大哥二哥正值血气方刚之时,又自幼生在乡间,没见过世面,哪经得住此番引诱。我不忍母亲伤心,兄史堕落,便亲上云州规劝兄长,两个哥哥天性正直纯孝,一劝即幡然悔悟,为了不再误入邪路,便自请归家,抛弃了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自甘回到家母身边艰苦度日。我们一家本以为以后再无风波。谁知,后来我二哥侥幸中了秀才,二娘陶氏又因身伤不能生养,便又计划再拆散我们一家,巧言令色劝说我二哥认祖归宗,我二哥早已看透世情,坚决不去。你母不但不反省自己所为,反而怀疑是我在背后出主意,便趁着爷爷葬礼之时,买通二婶将我安顿在柴房,点上迷香,意欲放火烧死我。谁知上苍有眼,她不但没烧着我,却引火上身。我因为中了迷香,口不能言,不能呼人唤火。幸好柴房旁有水缸所以才侥幸不死。民女非信口胡说,现有燃烧过半的迷香呈上,另有证人何氏。请大人明察,还我清白。”众人听完她这番话,又像苍蝇一样嗡嗡议论开来,那各色各样的目光一起射向跪在当堂的关明珠,指指点点,鄙夷之色尽显脸上。
屠苏说着便将东西呈上去。陆云岩目光变幻数次,最后吩咐:“传证人何氏。”
外班皂隶高喊一声,何氏已从那人丛中挤将出来,抖衣而战。
陆云岩问道:“何氏,被告说你被陶氏买通故意引她入住柴房,以便纵火烧死,可是真的?”何氏今天被春红母女三人以及众位乡亲硬拖来看热闹,没想到竟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此时吓得不知所措,嘴里支吾几句硬是不认。
关屠苏又躬身说道:“当时,民女的二娘送她一对玉镯,三根金钗,以及若干珠宝,上头还有民女二娘的铺上里的暗记――陶。请大人明查。”
何氏吓得脸色微变大喊冤枉。这时春红和齐婶抱着一个包袱上前在外头等着。
屠苏又向上施礼道:“大人,民女的母亲哥哥一直在想法为民女伸冤,方才便去关河村同里正一起取物证了,现在物证在此,并另有多名乡亲作证。”
陆云岩面无表情的吩咐:“传证人。”
春红和齐婶以及众位乡亲,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一起扑通跪下,举着包袱。早有皂隶接过包袱呈上去。李师爷打开包袱查看,里面琳琅满目的一堆珠宝,打开暗关一看,有几处确实是陶家暗记。陆云岩又让众位村民辨认,那十几个乡民皆说确实曾见过何氏戴过这些东西,炫耀乡里。
陆云岩大怒道:“大胆何氏,先押下去。听候判决。”皂隶将哭天抢地的何氏拖将出去,押在后堂。此时陆云岩一脸倦色,比那被审的人还累上十分。
李师爷见此情形,不由得暗暗摇头。他只得小声提醒陆云岩:“大人,此案该结了。”陆云岩如梦醒一般,倦声吩咐道:“此案,原告关明珠,人物物证不足,且又买通仵作,判被告关屠苏无罪。今日暂先退堂。余下事体,改日再审。”
众人哄的一声又议论起来,很多人仍意犹未尽。
关明珠见大势已去,咬唇不语,眼睛骨碌碌转着,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已想起了别的主意。皂隶将关明珠押回后堂。择日再判。
其他人陆续退出去,皂隶开始清理公堂。陆云岩早已支撑不住,扶着小厮陆青慢慢走回后院。
陆云泽一脸担忧的跟在身后,陆云泽进了后院,挥退众人只留下陆云泽一人。兄弟俩面面相觑,苦笑不语。
陆云泽挠挠脸颊,苦笑道:“大哥,我今日才发现,我真的小看屠苏姑娘和那苏呆子了。”
陆云岩一听他提起苏呆子心中就莫名的烦躁,他叹气道:“我仍是不相信她会做出这事。”陆云泽想出语敲醒他,想想又作罢。也许答案早就有了,他只是一时不愿相信而已。
陆云岩默思半晌,豁然站起身来,说道:“不,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否则,我不甘心!”说着就入内去换常服。
陆云泽本想出声阻拦,转念一想,不如干脆让他问个明白算了。这件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想罢,他推门出去,外面春云漠漠,天气比上午相比又阴暗了许多。空中弥漫着一种阴雨欲来的压抑沉闷的气氛,让人无端心生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