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北面,面色颇为阴沉地道:“老弟,请下阵进招,沙某恭陪!”
石继志也毫不犹豫地纵身前进,与他面对面站着,占了南面,一抱拳道了声:“沙兄请!”
二人虽面色全未显出,可实在都怀着一种生死输赢之心,话声一毕,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动,全是横掌往面前九芒球的钢环子上一荡。
只听见“哧哧”两股疾风,立刻把球身荡了开来,面对面地悠了过去。可是人随球进,二人全是猛定直锋,为的是躲开九芒球的正面,可见都不是生手了。
球一出手,各自擦身而进,赶到二球在当中交错而过,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各自向左一拧身,横着往一处一凑,石继志是“双阳沓手”,身形随着前进之式,仍往左偏,可是一双手却疾如闪电地自右击出;神手菩提却用“金蛟剪”切石继志脉门,石继志倏然一沉双臂。
二球又各自荡回,二人向外一闪,已然分落在东西两面的两只九芒球旁。
石继志身形可谓相当快了,身躯往下一落,正是那九芒球的右侧。只见他“跨虎登山”式向上一上步,左掌往后一挥,已把九芒球拨得往自己身后飞去,球一出手,人却抛球似地弹起,身形巧快,令在场之人惊叹不止。
四只钢球一甩开,只听见全厅上下一片铜铃声响,哗啦啦震人心神。
二人全把身形展开,在这九芒球来回飞荡之中,只要一挨上,立刻换掌拆招,穿球换掌,一沾即去,倏起倏落,攻守封让,十分巧快,运转自如地旋转起来,毕竟与众不同。
在场诸人无不骇目惊心,最担心的还是要算丹鲁丝和沙念慈二人了。
对敌二人之中,一为老父,一为心上人,俱是抱着一样关怀与焦急之情,真恨不能二人立刻罢手才好,所以自始二女即以全神贯注场上。紧张时二女竟跟随着二人跑来跑去,生怕任何一方失手负伤。
原来二女先前已商量好,在万分危急之下,二女当共出全力相救,所以外人看起来,真不知她二人在干什么,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简直比场内对敌之人还要紧张。
此时紫木藤架下对敌的石、沙二人,可以说已到了紧要关头。
这神手菩提沙俊对于这种旁门绝技,实具有特殊的功夫。这种功夫的运用,是一种特殊的技巧,身形巧快灵活,进退自如,纵送如意。这四只九芒球运开,一片金铃震动声音,正是这九芒球最难耐之处,足以乱人神魄。
石继志因知沙俊既敢以此技来叫阵,自然在这方面定有特殊的造诣,所以自一上来已用十分精力来对付他,丝毫未敢大意。
石继志这几年来已经精研内家功夫,精气神内三合已可说到了超人入神的地步,有外人意想不到的程度,精华内敛,神仪外宣,穿行在这四具九芒浑元球中,矫若游龙,捷似飘风,这份轻快稳健,真可说是一羽不如、虫蝇不落地步,危险时看来往往只有一发之隔。
四周之人,全被他们这种不同凡响的身手给吸引得张口结舌。
一刹那,二人已连拆了三十余招,在这种功夫运用上来说,能拆到如此多招,真可说是不常见到。
神手菩提沙俊伺虚捣隙地递掌发招,石继志封拦格拒,矫捷如飞。
石继志此时展开的是一套上官先生亲授的“拿星十七式”,这套功夫为上官先生亲身体会天道星阵,加以小巧功夫编套而成。自从传给石继志以后,尚还是首次施出,这时一展开这“拿星十七式”,立刻显出了无比的威力,可谓变化无穷,虚实莫测。
二人正对招到紧急关头上,只见那沙俊脚向外猛一抢步,双掌斜着往外一挥,“横身打虎”式!石继志正跟着一具九芒球飞纵过来,身势非常快疾。
那神手菩提沙俊本以为在这九芒球阵上一定可以占优势,却不料对了半天手,依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却有好几次险些受了伤。不禁十分暴怒,已经存了不两立之心,故此这一手“横身打虎”式十分毒辣,手法是既劲且疾,用了十成劲。石继志险些中掌,他身形本是背着,沙俊双掌一到,只见他往前一跨步,身形一闪,神手菩提沙俊的双掌递空,石继志已换过了身子,和沙俊成了正对面。沙俊双掌一递空,石继志却跟着身后九芒球翻到。
沙俊已有自知之明,自忖要胜石继志确是不易,若想保全生命,非以小巧之技制胜不可。想着石继志已荡过一球,只听那沙俊大喝一声:“来得好!”竟借着撤掌换招之势,微一斜身,右掌往石继志中盘一挥,左掌以“大鹏单展翅式”往左上方一分,竟以左掌往已荡过来的九芒球巨绳上一截,硬把它荡了回去。
他觉得身后劲风扑背,知道又有球到,猛然一招“卧看巧云”式,向上一仰首,并五指实实向九芒球上一点,哧然破空声里,这具芒球被他硬给荡至一旁,同时他发出了一球,也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往石继志面门扑去。
石继志可谓之三面受敌,往右去,正赶上翻回之球,左肩是沙俊才将以手拨过之球,而正面之球来势更是危急。
丹鲁丝和沙念慈,以及不少在场之人都不由惊叫了起来。尤其是二女,已各自腾身架上,正欲攀索止球。
可是石继志早已料及此,以“铁板桥”的功夫方一例临地面,恐沙俊此时再下毒手,所以分掌猛封沙俊的手腕。
他身子微向上一仰,迎面疾飞来的九芒球已堪堪临上面门,继志喝了声:“好!”右掌并食中二指往九芒球的锋利刀心球面上一探,竟把这枚九芒球给硬撩了起来,铜铃响处,这枚九芒球反向沙俊前心荡去。
这种招式可谓厉害到了极点,架上二女又是一声尖叫,偏一时勾那飞索不住,白光闪处,眼看这神手菩提命在刹那之间。
突闻石继志口中暴喝了声:“闪开!”只见他身形展处,以风掣电闪之势,已扑近沙俊身前,一式“金龙探爪”向外一递掌,这一掌正打在那沙俊“华盖穴”之上,这种掌式,快如沉雷疾电,绝不容沙俊再走开。
沙俊惊魂乍飞之际,只见石继志向外一吐掌心,沙俊偌大的身形就像一个球似地被震出足有八尺以外,一个斜趴式滚跌而出。
石继志掌震沙俊后,自己身形也以“金鲤倒穿波”式反纵而出。
可是另一九芒球正自一方倏然荡回,依然是往那沙俊身上飞来。
沙俊虽在石继志仁心绝技之下死里逃生,但这一球来势,依然是劲猛力足,不由惊叹了声:“休矣!”
石继志依然再存恻隐之心,不忍对方死在这九芒球之下,陡然间亮以“旱地拔葱”之式,像巨鹰也似地飞扑了过来。
只见他往沙俊身前一落,猝然探掌,将那枚回势的九芒球给硬截住了,复展身手把那架中四只九芒球,全数定住,一片叮铃声里,这四枚捷如蝙蝠的九芒球竟是说停就停,这种手段直把四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也不分什么情况之下,竟自众口同声,暴雷也似地喊起好来。
同时架上二女眼见一场生死之争就此停止,俱心中大喜,自架上翩然而下,一时如木偶似地盯视着这位不可一世、俊美绝伦的少年侠士,尤其是沙念慈,更不知是惭愧还是感激,只顾以一双痴情感激的目光看着对方,竟忘了扶起一旁跌坐在地的父亲。
神手菩提沙俊本以为万无活理,却意想不到石继志竟有如此令人惊异的身手,尤其是具有如此仁念,居然于千钧一发之际,舍命相救,这种深情侠义之举,就算往日一向倔强的沙俊也颇为感动惭愧。
只看他翻身站起,深深向石继志一拜,一张老脸涨成紫色道:“石老弟,这四十年来愚兄从未服过一人,今日算是真正服了你了……”
他说着声音竟变得发抖,又走前两步接道:“老弟,愚兄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恬不知耻地一再迫你比试,若非老弟手下留情,愚兄此刻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老弟,你能原谅老哥哥么?”
石继志本来还似对这沙俊心存不满,见他竟当着一班儿孙之辈,以长者之尊向自己赔罪请谅,闻言后不由大为感动,跨前一步,面现真挚之容,执起沙俊一手道:“沙兄言之过谦了,此二阵比试,多蒙老人家手下留情,小弟虽未落败,何敢居胜?今后尚要向沙兄求教观摩一二呢!”
沙俊闻言面现苦笑道:“老弟,你这身功夫果然是得自名师,愚兄自愧不如,以后只有请老弟你多指正,我……”他说着不由叹了口气,那双老眼内竟透有泪痕。盖因此老一向自负过甚,想不到今日一败至此,众目之下难免有汗颜之感,其女沙念慈上前,将其父劝过一旁。
经此几阵比试后,这些在场之人,无不把石继志惊为天人,相继至前说长问短。
石继志虽连胜二阵,但心中决无一丝骄傲,反倒于心不安,觉得不便再在此久留,遂向在侧几位老人家抱拳辞道:“小弟因甚感疲惫,想回室暂息,就此先行告退了!”
为首老人姓秦名良,乃三老中白发王秦勉的次子,岁数也有五十多了,闻言后自然不便多留,笑对一旁的郝大鹏道:“既然你石师叔累了,你就送他先行回去吧……关照司明一声,令他小心侍候着!”
丹鲁丝本也想走,却被沙念慈一力留下,只好目送石继志随那郝大鹏出演武厅而去。
其实石继志一半是不好意思再在那演武厅多停留,最主要的仍是脑中一直惦念着那居室内画壁上诸多奥妙之处,想多抽些时间去体会一下,如果能从那两仪图窥出一些奥妙,实在是不虚此行。
他一路疾行,那郝大鹏一路上不停地问长问短,无非是仰慕他的武功,石继志只好随口应着,须臾已绕过一条花廊,来至后院。
一踏进院中,那小童司明已笑着跑出道:“公子回来了?我正好给您泡了一壶好茶,你来尝尝吧!这是我们大爷新由云南托人带来的普洱茶呢!”
石继志方立足含笑称谢,郝大鹏却对司明道:“石师叔今天很累了,你泡好茶,准备些点心,可别去吵他!”
司明答应着,郝大鹏遂向石继志一笑道:“本想偕师叔去一赏梅花,既然师叔累了,改日再赏也是一样。”
石继志被对方一口一个师叔叫得面红耳赤,只是又不便改,只好厚颜任之。
别了郝大鹏后,随司明拾级上了平台,推开长窗,进了暖厅,才一落坐,司明已把新茶端上,石继志端起闻了一下,呷了一口,不由赞道:“果然是好茶……”
司明又笑道:“公子请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端点心去!”
石继志闻言忙阻止道:“我此时还不饿,只想多睡一会儿,待我醒后再出来唤你就是了。”
司明一笑道:“相公!您答应教我的功夫呢?”
石继志不由哦了一声道:“我都忘了……这样好了,晚上我再教你,你想着提醒我一声。”
司明笑得合不拢嘴来,闻言道:“相公快去休息吧!我也不吵您了,下午我来看看,大概相公也差本多该醒了!”说着笑嘻嘻地出室而出。
石继志待其走后,忙把暖厅门关好,自己一个人进入里间,将外层镜门封闭,对着那四壁各式图像又发了好半天愣,仍是白费心力,莫测高深。
他不由叹了口气,自认坐失良机,向那大蒲团上一坐,跟着横身躺下。
本想闭一会儿眼,再细心想想,不想才一躺下,又看到室顶上那些大小圆圈,由不得又细心端详起来,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这屋顶圆圈整齐如一,又正与下面蒲团相对,别是暗示什么机密吧?
他由那蒲团之上一翻而起,脑中不由暗想到,莫非尚有另外门户不成?
而这室中各处自己都细心察过,只这蒲团未曾动过,又有圆圈对照,也许秘密就在这蒲团之上?
他由是心念一动,顿触灵机,两手推了那大蒲团一下,不料竟像生了根似的,又重又牢,因蒲团系草织而成,又恐手重损毁,不敢过分用力。
他手按在蒲团之上,上下观察了一阵,愈看愈奇,正想不出好主意,忽然灵机一动,手托团边,试探着往上一抬,无意之中,双手力未使匀,往右侧一歪,带了一点推力,竟觉那大蒲团似微微动了一下,同时目光到处,瞥见屋顶上圆圈也似相随微微一转。
这也许只是错觉,但石继志不由心中一动,情知有故。
于是他改变了方法,双手按定边沿,先往右转,纹丝未动,再往左一推,却随手而转,不由大喜,心知机钮定是在此无疑。
于是他又仰首看上面那些圆圈,忽然他喜得开口笑道:“这就是了……这上面那些圆圈,一定是暗示这机钮的开法!”
于是他又细心地数了一遍,那些圆圈一共是二十三个,他就照着往左一连转了二十三圈。转到最后,竟听见崩的一声微响,微觉这蒲团向下一动,竟自微微向下沉去。
石继志无意之间窥透了这天山三老所精心设置的大衍二三妙用与阴阳两仪相生之妙,居然福至心灵地触对了机关。
蒲团沉沉下降,低头一看,下现一洞,竟是一处地下室,似比上面还要大些。
他正自心喜,猛念及自身是客,无故开人机关,妄入地室,有法还原尚可,否则将如何处理?
一着急,便往蒲团中心跳落,待落地后,始见地室长约五丈,广亦有四丈许,作方形,最奇是两边壁上和上面一样,画着不少图谱,石继志细细观之,竟和上面一模一样,只是全是画在大小相同的十张挂幅之上而已。
另外还稍有分别,这些图形中人像和植物飞潜各式,不像上面是分开的,而是完全混合在一起画的。
室内有一长方青玉楠木案,其一端满堆着许多册页书籍手卷之类,地面上散置着三个大小相等的蒲团,别无他物。
石继志先是一心只在两壁图形上面,由北往南,挨个儿看了过去,一直看到头,终悟不出道理,不由暗恨自己弩笨至极,正想再由另头回看一遍,猛然发现那玉案正中的一厚厚册簿,像是散张叠着,为一玉尺压着,首页之上,墨笔书着“两仪真解”,不由喜得心内一阵急跳。
随手揭开一看,正是百思不解的那两壁图形解说,一式的工笔小楷撰写得清清楚楚。
再一看,非但有解说,竟连背诵口诀都在其内,不由一阵狂喜,如获至宝,忙携之往那蒲团上一坐,谁知那蒲团竟又微微沿壁而上升了。
石继志心想,上去正好,自己正愁不知何法方能使此蒲团复原,想不到人方一坐上,它竟自己升了上去,心中不由大慰。
待上来之后,忙盘膝蒲团之上,将那本“两仪真解”摊开,心想时间宝贵,也不知自己是否有此智力能将此旷世绝功于短短时间内习会?
石继志定神凝智,由首页细心看了下去。这一看,始知这本“两仪真解”,原来是三位老人家的手笔,每页注解之下都写明某月某日,某某某参解图谱第某式,始知原来这天山三者每日静坐此室,竟是分别以大智力参解这壁上图谱,各以所得心得记于纸上。
数了一数,共是四十二张,其空白张数尚多,知道虽穷三老之力,竟仍未能全部把这两仪图解习会,仅不过领会过半而已。
也许三人分工合作,至最后再合习,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么他们三人各人所领会,恐怕只是这半本之中的三分之一了,而自己竟把他三人所研习精华荟萃全数得手,倘能习会是何其神妙之事……
想着心内直喜得通通乱跳,一面用心默记着那些口诀,一面祷告着,千万不要让人来。
及至看过十页后,忽然发现再七八图合为一章,一章有一章的妙用,他本是一智力绝高的少年,又因幼服芝果灵药,更是天资高人一等,这么一用心默记,竟被他将那前几页口诀背了个烂熟。
他不敢过份求快,以恐疏忽遗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石继志一则福至心灵,再者天资极佳,似这样学一章记一章,不一会儿竟全部看完了。
他合上本子,慢慢闭上了眼,把方才背诵的默记了一遍,再开册对照,竟是一字不差。只是有些句子只会背诵,却不能十分领会其意,不由拿着本子,按着页上标明图形一一参对,这么一看,立刻参悟了不少。
有几处图形在他一对之下,似乎尚觉三老所悟处仍有不达之意,自然他所得更进一层了。
似如此,他捧着那书整整参习了一个下午,这一下午竟把天山三老总习的结晶领受了十之八九,所余不十分明了处,口诀也都熟记下了。因恐那司明进来撞见不便,忙又旋动蒲团降入地下室,将那册子放好,重新用玉尺压上,这才又跳上蒲团升上室来。
他心中高兴无比,正想再推敲一番,也许又能体会一些三老所未领会得到之处,不想方往壁边一举步,忽闻司明敲门唤道:“石公子醒了么?天可不早了,请开门用饭吧!”石继志忙答应着拉开壁门,不由一怔。
目光望处,外室灯光耀目,敢情天都黑了,自己不知不觉,竟在室内整整呆了一天。展望庄内,华灯亮处,光明如昼,不由脸色一红,生怕司明见疑,方要说话,司明已笑道:“方才那位丹小姐和我们小姐来过了,我告诉她们说石相公太累了,还没醒呢!”
石继志不由讪讪道:“她们怎么说呢?”
司明耸了一下肩道:“那位丹小姐骂相公是猪。”
石继志不由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怎的,竟会一睡如斯,不是你叫我,恐怕我还不醒呢!”
司明一面笑着,一面张罗着由暖阁中取出食篮,石继志道了谢,一日未食,也确实感到饿了,这一席饭吃得盘碗一空,看得司明连连咋舌。
待食完之后,司明收好食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神光饱满的使目看着石继志,口中呐呐,欲言又止,石继志不由一笑道:“哦!我几乎忘了……是不是该教你武功了?”
司明面色讪讪地笑了笑道:“是……”
石继志点了点头道:“内功一道,其妙至微,不可一语道出。欲成其功,先凝其气,欲凝气则先静其心,即谓先去其念……你既有心学‘内转九车’,这些初入门的名堂,却不可不知。”
司明闻言连连点首,满面喜悦之色,石继志遂招手令其走近,司明怔怔走过来,石继志道:“你坐下!”司明依言而坐,石继志缓缓伸一手抚于其顶,又道:“你闭上眼!”
司明依言而行,才一闭目,遂觉一股热潜之力由对方掌内传下,初尚无甚大感觉,谁知愈到后来这股热气愈甚,渐渐贯穿肺腑五脏,回环四下,一时奇热难耐,司明由不得遍体汗下。
方一开口出声,猛听石继志喝了声:“不许开口!”司明只好咬牙忍着,一时五脏如焚,百骸尽碎,由不住呻吟了起来。
石继志不由暗笑:此子定力到底是差一点,自己当初蒙恩师以“阴阳二级分神潜”打通全身奇经八脉之时,较现在施之于他的痛苦,不知尚要厉害上多少,但当时自己连哼一声也未,而这司明只不过才受功之半,已如此呼痛,可见资秉造化先天就有分别了。
想到此不由微笑着对司明道:“要想学高深内功,先要将你本身杂质大净一番,自然要有些痛苦,你却要极力忍着,不可开口,否则真力一泄,心火外溢,对你有生命危险……”说到此,那司明竟开口大大呼起痛来,石继志吓得忙放手惊怔道:“你觉得如何?”
只见司明遍体生汗,开口狂喘道:“石公子……我实在受不了啦……这到底是什么名堂嘛,肚子骨头里,都像有虫在咬一样……”
石继志不由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既如此,这功夫你是练不成了……如何一点耐力都没有,将来到了洗骨易髓时更是痛苦,谅你更是受不住了。”说着又叹了口气。
司明闻言不由红着脸抖声道:“相公,再来试试吧!这一次我一定忍着不开口呼痛就是了。”
石继志皱眉道:“我所施之于你本身的这种功夫,名叫‘阴阳二极分神潜’,乃一种如今武林几乎绝传的真功,恐怕就连你们三位老爷子也不一定会,此举是为你打通全身奇经八脉,开百骸之锁,以便今后你施展功夫时,可上下畅行,一气相融,实在对你今后好处太大了……”
那司明一听,更是激动地求道:“相公……你就再为我试一次吧!”
石继志笑道:“既名为阴阳二极分神潜,可知热后尚有寒,你先想一想,你能受得了那寒么?否则至时你一开口大叫,可就麻烦了!”
司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冷我倒不怕……就是怕热,乖乖!就像火一样,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嘛!”
石继志遂又含笑置掌其顶,一如先前一样,有一股热气慢慢贯入。司明不由心想,早知道还要从头来,我当时痛死也不敢叫出声了。
这样想着,果然那一股热气又渐渐加剧,至最后较方才更有过之,一时七孔中都逼出了丝丝热气,直痛得司明又自呻吟了起来,但是这一次,他却未开口大叫。
一阵奇热几乎令他昏倒,之后,慢慢温度下降,最后奇热全消,不知觉间,司明已通身沐浴汗中,全身就像是才从水里爬出来似的,一身都湿透了,可是现在一身舒适,却是他毕生从未领受过的,好似百骸振奋,全身毛孔开畅,不由破涕为笑道:“相公……”
石继志点点头道:“你定力尚还不错,居然度过此关,只再忍耐片刻,看看那寒极你是否能度过,如能顺利通过,证明你今后就有参习高深内功的资格了。”
司明一时欣喜道:“相公!你就快吧,趁现在我舒服的时候!”
石继志笑道:“我可先关照你,这冷的滋味更不好受啊……”说着见司明双目已闭,这才把手慢慢置于其顶,自己也略将双目闭上。
遂见石继志那只手在司明顶上抖成一片,须臾,司明首先打了个寒噤,跟着可就冷起来了,渐渐他脸色由红而白,由白而青,继而全身战抖,一时牙关格格响成一片。
司明就觉全身上下如万千冰蛇,蜷上曲下,伸延潜行,再也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受……不了……”但觉下巴一紧,竟被石继志以二指硬给抵上,只方才一呼,顿觉腹痛如绞,知道石继志之言不假,本想不再开口,奈何人就是如此,只要一觉得痛,只有愈来愈痛,忍无可忍,何况再被制止出声,就更觉无法忍了,一时不由极力挣扎,几次差一点儿挣开继志手掌,但却为石继志掌心所发吸力给牢牢吸住了。
石继志见此情形也颇担心,不由并上二指,往其丹田右处“气海俞穴”之上一点,司明即刻应指而倒,当时人事不省,石继志遂默运寒极,将他全身各处通行了一转,这才收掌完功。
他知道如此做的效果,实较他醒时忍受要差了许多,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想着就把司明置于一蒲团之上,在其穴眼上拧了一把,解开穴道,只听司明如大病初愈似地长吟了一声,一时全身轻松,翻了个身,竟自睡着了。
石继志知道这是必然现象,也就不去吵他,任他睡一会儿。此举自己虽也消耗了不少元气,但为他细心侍奉自己,因而使自己蒙益至大,就算为他尽了此力,也无甚过之。
他一个人开开门,却见室外一片琼楼玉宇,掩映在千盏银灯之下,顿觉清华无比,不由叹了口气,暗道此卧眉庄真是人间仙境,能在此隐居一生,实较奔波江湖、终日为琐事忙碌强上太多太多了……
他一时感慨,不由漫步踱出,见雪已停,但地面上积雪盈尺,平视之一片银白,再为各色宫灯互一对映,愈觉五光十色,华彩夺人。
石继志下阶踏雪而行,绕过一所傍湖厅榭,那厅一面临水,湖波已然冰结,另三面俱是桂树,庄中厅合,虽在寒天,仍都轩窗四启。
忽听身侧有两三少年男女笑语之声,微闻一少女道:“那姓石的本事可真不小,依我看,就是三位老爷子,也不定就比人家厉害多少……”
石继志闻言,不由面色一红,忙即止步,侧顾左侧窗内,见一张紫檀大理石面八仙桌上,正有两个垂髻少女正在临窗对弈,身旁却还立有六男三女,方才之言,即为对弈者之一、一紫衣少女所发,看她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其余诸人都在十七八岁之间,均是神光焕然,容光夺人,尚有三四童子在厅中往来。
这水厅颇大,除临窗设一局棋枰外,尚有琴瑟笙箫等乐器,散置各处几案之上,一旁地板上尚堆着好些灯架彩绢画具之类,还有许多纸筒、纸捻。
石继志不由心中一动,暗叹道:“我怎么都忘了?敢情竟是快过年了。”这些少年男女聚在厅内,有的抚琴对奕,有的调弄笙笛,有的在厅角赶制过年用的花炮纱灯之类。
他不由一时感然而立,回想到这种夫伦之乐。自己多少年没有体会了……触景生情,不由泫然泪下。
此时另一少女忽然将残棋弄乱,笑道:“我不来了……”遂见其伏至那紫衣少女耳上小声说些什么,那紫衣少女面现桃花红色,娇骂着起身就追,一时嬉笑成一团。石继志不由叹了口气,又往前踏雪而行。
只见目光望处,到处灯彩辉煌,灿如明星,园中林木本多,无论大小树木都挂有不少纱灯,树上,尚有人工绘制的绢花悬于枝上,不是千堆香雪,一片繁霞,便是金栗飘空,紫云满地,放眼望去,真似神仙洞府,虽是假花,宛然真花真果,布满枝头,春意正浓。
美景本不胜收,再被积雪一映,花光雪景争妍夺艳,愈发显得清丽,令人有天上不如人间之感。
石继志正看得如呆如痴之际,忽见由长廊那端的湖畔湘馆月亮门内,笑着走出三个亭亭玉立、丰采夺人的少女来,方步上赤栏小桥,却闻其中之一笑道:“那不是石师叔么?”
石继志一怔,遂见三女之一已笑道:“喂!大哥!快过来吧,我正同沙、郝两位姐妹想去找你呢!却不知你倒一个人先溜出来赏雪!”
石继志仔细一看,这人竟是丹鲁丝,那随行二女,一为沙念慈,一为今晨和自己比武的郝倩华,三女俱是衣衫清丽,风雅动人。石继志不由笑着迎上道:“只顾赏景,竟自没有留神,倒叫你姐妹见笑了!”说着见三女目光都向自己盯了一下,似笑又羞。丹鲁丝上前一步,小声道:“方才郝家妹妹来说,三位老前辈大概不是今夜就是明晨回来了,所以想去告诉你一声……”石继志不由哦了一声。
沙、郝二女各自上前,羞涩地低叫了声,“师叔!”石继志不由红着脸笑道:“姑娘万不要如此称呼,你们既与丹鲁丝妹妹姐妹相称,我们还是以兄妹互称为好……”
沙漠红丹鲁丝被石继志一声妹妹叫得芳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瞟了石继志一眼,遂回头对二女笑道:“石大哥说得对……师叔师叔,叫得有多讨厌,还是叫他一声师兄好了!”
那沙念慈首先笑道:“既如此,我二人人前叫你师叔,私下里叫你师兄好啦!”郝倩华却笑着白了她一眼道:“你也真不害羞,人家只是客气一下,你却当真!”石继志忙正色道:“岂敢……这是正经话!”
沙漠红笑对石继志道:“今天你真是好一场大睡……也不怕把头睡扁了!”石继志不由脸一阵红,遂笑问道:“不知贤妹找我有什么事么?”
沙念慈却插言笑道:“你不是说想看梅花么?所以我们去找你,后来见你未醒,也就算了!”
石继志闻言愧道:“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一赏如何?”沙漠红不由拍手赞妙,于是四人一路踏雪而下,丹鲁丝不时称赞沿途景致。
四人转过东偏亭榭,穿越出去,走进一院落之内,只见白石铺道,间以苍苔,径外满植幽兰香草,却不见一丝白雪痕迹。
石继志和沙漠红都不由暗暗称奇,沙念慈想是看出二人猜疑,遂笑道:“此处为三老常游之处,故每日都有家人清除,是故连日大雪,唯独此处不见丝毫雪迹,更因四下有暖棚设置,所以此处宛若春季,更不似别地酷寒。”
二人闻言,果见园内畹葩吐芬,幽香随风,前面又有千竿修篁围拥着一幢精舍,但均为一两丈的细竹,妙态娟娟,时发清啸,一片绿云被四外宫灯一照,映得人眉宇皆碧,比起外间竹林亭馆,明月孤峰,幽静中别具一种清丽之致,光景迥然不同。
最奇是那精舍不甚高,通体不见砖瓦,从头到底俱是大小竹竿所制,色作新绿,宛若颇有生意,雕搂精绝,巧夺天工。
石继志见园中楼台亭榭,无一不是华贵高雅,富丽堂皇,正自呆痴,却被丹鲁丝推了一把,微见二女抿嘴而笑,不由也笑了笑道:“这卧眉庄中真是世外桃源,一待愚兄将此事一了,如若三位老前辈不以敌视之,定然回此住上些时候,才对心思……”
沙念慈皱了一下眉道:“石兄之事,方才小妹已听丹鲁丝姐姐说过了……真是意想不到……”
郝倩华不由好奇地问道:“三姐,什么事?”
沙念慈看了石继志一眼,对郝倩华道:“石师兄并非是来此游玩的,实在是向三位爷爷来请罪的。”
郝倩华不由惊问其故,沙念慈才又道:“说来都怪大师伯自己不好,平日在江湖上早有恶闻,可是爷爷却装糊涂,这一下可好了,叫石师叔把他腿给打断了!”
郝倩华大惊道:“什么?你是说黄师伯?”沙念慈叹道:“除了他还有谁?”
郝倩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不是三位爷爷还夸他能干,什么在外面已开山立教了么?这一下可好……”
经此一谈,四人哪还有心赏梅,都停步在侧巷旁谈了起来,石继志又把那一段往事从头说了一遍。
二女听得频频动容,俱对那玄衣道长黄明冲大不以为然,只是告知这黄明冲素为三老所器重,恐怕一旦得悉此事,将不会与石继志甘休。石继志由二女口中,知道这天山三老为白发王秦勉、铁扇老人沙梦斗,另一人为金笛生郝云鹤,三人都有同一缺点,那就是平日护短成性。此次三老远行在外,听说似乎是为一件极重要之事,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三老此行主要是想把那一代奇人潇湘子押回,好供他们参习那“两仪图解”。
另外尚有原因,就是参加那排教祭江大典,一指魔莫小苍既把这天山三老供为祖宗一般看待,屡次专程造访,所以三老碍于颜面,也就答应参加了。
四人正在商谈对策之际,忽见那青竹后有一灰影,纵跃如飞地向四人立处驰来,一刹那已至近前,四人始看清来人竟是郝大鹏,他满面喜色地道:“原来石师叔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半天!”
沙念慈不由叫道:“六哥!什么事这么急?”这郝大鹏笑道:“三位老爷子回来了。”四人俱是一惊,石继志不由问道:“那么是否可容小弟此刻面谒?”
郝大鹏一笑道:“三位老爷子此刻似甚兴奋,同行尚有一瞽目怪人,老人家似对其甚为恭敬,嘱我们上待,此刻三位老爷子正在小灵湘馆沐浴呢!”
遂又笑对石继志道:“大爷嘱我快找师叔,说三位老爷子已知道师叔来了,而且对师叔送的那些王蜜欣喜十分,说一会儿要见石师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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