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倦色,
而后没再看叶思清一眼,径直扔出一句,“丫头,你先回去。”
叶思清抿了抿嘴角,将自己的视线从邵励城挨着莉娜的地方移开,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便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
出了包间,她没有过多的停留,就让黎邱带她离开了这家地下赌场。
大概是因为邵励城没下什么指令,所以黎邱只送她出门。
她自己打车回了国安公寓。
回到国安公寓,却突然记起宁深前两天出院了,人已经回来,这时候他和宁明天应该都在公寓里。
她的脚步倏地停住了,随后转开,掉头走出了公寓,接着便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去哪里,比如不想回国安公寓,因为宁深在,每当看见宁深,她就总会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即便她知道有些事宁深也被蒙在鼓里。
但她就是很厌恶这样的宁深,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地、天真地被人当做刀刃,刺疼的是他口中所谓视作至亲的人的心。
起初,在她回想起最痛苦的那些记忆时,她甚至曾经情绪崩溃得希望他和张遥一样,能够永远地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再比如,她可以回宁家老宅,或是她的亲生父母婚后出去单独住的那一套小别墅,那套别墅也被她父亲写进遗嘱里,改到她名下,又或者是邵励城在渲城给她置办的那些别墅。
但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想去,因为没有家的归属感,对她而言,都只是陌生的房子。
曾经,她觉得最能给她家的归属感的房子,仔细想来,是她在半月湾和邵励城住在一起的那栋别墅。
现在她才明白,不是房子能给她家的归属感,而是人。
——给了她家的感觉的那个男人是邵励城。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她在路上看见了卖冰棍的,就什么也不想了,立刻掏钱,买了一根冰棍。
她拿着冰棍,走进附近一个小公园里,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便捧着那根冰棍,认真地翻看了好几遍。
陌生的包装,让她有些犹豫,但心底呼之欲出的美好回忆又催促着她打开包装。
她最终还是撕开了包装袋,咬了一口冰棍。
没有想象中的甜美,只有满嘴苦涩。
她把冰棍从嘴边拿开,看了又看,这根冰棍的样子和他之前吃过的长得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味道会差这么多?
而且,冰棍就算再不好吃,也不应该是苦的。
她似是有些不服气,不肯承认什么事一般地又连着吃了好几口,但她的嘴都快被冻麻了,也只吃出了苦味。
口中的苦味牵动了她心中的苦涩,她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掀开了裙摆,瞪了好一会儿膝盖上的淤红,脸上若隐若现着委屈和哀伤的神色。
两种苦,缓缓地夹杂在一起,竟苦得她流下了眼泪。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亦或是才不得不承认,在赌场里,莉娜出现之后,邵励城对她的态度微妙的转变,其实真的伤到了她的心。
她很难过,难过得根本止不住那些决堤般的泪水。
尽管如此,一双模糊的泪眼却仍然痴痴地望着那根不甚完整的冰棍,耳边缓慢地回响着不管听多少次都不会厌的浑沉嗓音。
“丫头,这电影里的女主角不行。”
“她舔得没你好看。”
“我说个真心话还不让了?就是你舔得好,我就乐意看你舔的。又美又sao,就像你在床/上给……”
“跟我急眼了?真急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过个嘴瘾还不行?”
“丫头,坐回来,甭跟我隔这么远,你说这脸皮子怎的就这么薄?”
“你坐回来,快点儿,坐回来老子就不闹你……”
叶思清怔怔地看着开始融化的冰棍,眼泪掉得更加汹涌。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欢声笑语。
她用手背拭去了泪水,缓缓地抬起头,竟好像看见一个女孩拿着冰棍在戏弄一个满面凶恶之态的男人。
她看得清女孩和男人的神态,也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女孩拿着冰棍逗着那个男人,正在问他,“吃么?”
男人吃不着,便霸道地搂住她,捏着她的腰,分明满眼宠溺,却要故作威迫,“你敢逗老子玩儿?”
“就是逗你。”所以女孩根本不怕,很是调皮地继续戏弄他。
后来,男人被惹急了,一直用眼神暗示着女孩,赶紧乖乖把冰棍递给他。
女孩却装作没看见,自己小口吃着冰棍。
——她还记得,他们那时是在冬天吃的冰棍,所以她越吃,越被冻得脸红。
所以邵励城才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伸手捏了她的脸,让他把冰棍分享给她。
她当时还气他在电影院里闹腾,不让她好好看电影,故意说不答应,让他自己去买,还特意强调这根冰棍是她的。
邵励城也没硬抢,只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个?”
她当时心里一咯噔,怕被他猜中了心思,嘴硬地反问了他,“现在喜欢了不行么?”
结果没想到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正想着什么,还很不害臊地挑明了。
虽然她笑骂他脸皮厚,蒙混过去了,但她骗不了自己,他确实猜中了她变得喜欢吃冰棍的原因。
是因为他带着她吃过冰棍,他们一起吃过同一根冰棍,那是她从未尝过的,最甜美的滋味。
叶思清从回忆中清醒时,冰棍已经融化成水,只剩下一根木签。
她看着光秃秃的签子,却感到心口是鼓胀的,唇边渐渐牵起了一抹笑容,眼中的光芒异常明亮,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她轻轻地张动唇瓣,却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在心底无声地告诫着自己。
纵使有千万种理由,她对他造成的伤害都是事实,他不管怎么怨恨她,报复她,都是她应得的,即使是心里不再有她,她也能接受。
既然在发现躲不开的时候就决定好顺从他的意愿,也是顺遂自己的心意,在能够维护他的事情上,一定要维护着他,只要是对他好的,他想要的,只要她能做到,她就都会去做。
即使是要利用她,她也心甘情愿。
至于其他的……她不应该再多想,也不应该再贪心。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渲城也步入了秋季。
叶思清依旧在晟华集团旗下的公司里做着翻译的工作,几乎天天都会根据邵励城的安排,和他约会,比许多新婚夫妻还要如胶似漆。
她依旧住在国安公寓,从来没有去邵励城给她置办的那些别墅住过,倒是会将其中比较好租出去的别墅出租,收取租金,而收到的租金都会固定存在一张银行卡里。
偶尔她会在邵励城位于京杉区的那栋别墅过夜,但邵励城不曾说过让她搬过去,所以一般第二天醒来如果没有工作,邵励城要出门,她
会跟车一起离开,如果有工作,就会让司机直接送她去公司,总之不会在这别墅里待太长时间。
但今天她却几乎在别墅里待了一整天。
今天是8月18日,邵励城的生日。
她提前一周就问了他想要怎么过生日,或者会不会打算回观市去,和他母亲任芳一起过。
邵励城听到后边这问题,表情顿时就垮了,很用力地晃了一下脑袋,表达了强烈的拒绝。
前些天就是他母亲任芳的生日,他回过观市一趟,莉娜也跟着回去了。
她是等他回了渲城,无意中看见他手机里的一张照片——他和莉娜陪任芳切生日蛋糕的照片,才知道原来他那几天没找她是因为回观市陪他母亲过生日。
虽然生日只有一天,但自从邵励城留在渲城做生意之后,任芳就有段时日没见过他了。
难得见着面,任芳当然想把儿子多留几天,让儿子多陪陪她。
也就因为多留的这些天,邵励城又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回亲娘唠叨起来有多可怕多烦人,所以赶紧让莉娜挡在前头,继续哄着老太太,自个儿则迅速地撤回了渲城,到现在还留着后遗症,谁跟他提起任芳,他都头疼。
叶思清就帮他揉着脑袋,继续问他生日想怎么过?
邵励城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早就没有小男孩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自个儿从来都按照务实派的方法去活,也就对叶思清这一个小丫头,才想着使尽浑身解数,给她整些女人喜欢的浪漫和情调。
所以他给的答案简单又粗暴:“把你自个儿打包成礼物,送到我床上就成。”
叶思清直接把有安神效果的面膜盖到他的脸上,边柔声说了句“这个礼物肯定会给你的”,边帮他把面膜捋顺了,再固定好他总是不想配合的脑袋,接着又抓住他总是想偷偷扒掉面膜的手,认真地盯着他。
直到面膜敷到了指定的时间,替他取下面膜之前,她吻了吻他的唇,例行给了奖励。
这个面膜是她一个专门代购面膜的同事介绍的,说是有宁神助益的效果,她特地拿着产品成分去询问了李正亭这位神医,确定这款面膜有着类似保健品的功效,并不是完全没用,便想着对邵励城有好处,又能满足自己小小的恶趣味,就托同事买了好几盒。
邵励城被她连哄带骗用上这玩意儿的时候,彻底领悟了为什么古人总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就觉着正常男人没几个需要用面膜,要用也都是娘娘腔才用的。
为了哄住他,叶思清有时候得吻他吻到自己的唇发肿,腰都得疼个两三天。
做这么大牺牲自然主要是因为邵励城最近很忙,经常忙得连他们定好的约会都要推辞或者取消。
所以她才想用这种方法帮他放松心情,让他的身体也一同放松。
收拾面膜的时候,她瞥见电视里正在播的慈善行节目,正好看见了这期节目的主题标语——“感受家的温暖”。
她忽然想到曾经听郑天龙这位算是从小看着邵励城长大的叔叔说过,邵励城的父亲去世得早,他是由母亲带大的,但是小时候生活困难,他母亲一天要干很多活儿,所以经常会顾不上他。
他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做各种家务,很多时候三餐都是他自己解决的。
长大后,他变得叛逆了,不听话,选了条难走的路。
因为经常自己一个人,性情变得很孤傲。
虽然他和他母亲关系不差,但对家的概念其实很模糊。
叶思清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为他庆生的最好方法,这次,一个“家”字却让她心里有了计划。
实际上这个计划也并没有太复杂,因为邵励城内心向往的是普通平凡又温馨的生活。
所以睡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邵励城记得在生日那一天腾出空来,在家里过。
她打算包揽他从早到晚的三餐和其他的加餐,总而言之,就是这一天都要亲自为他下厨,做他最喜欢吃的食物。
邵励城答应了,在生日这天也十分配合,干什么都成,就是屁股不能离开这窝。
当他有工作上的紧急事务要处理,她就抱着一本书,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间或替他倒水酒咖啡等等。
当他累了,她就为他按摩肩背和脑袋,保证让他身心舒畅。
当他想开小差了,她就窝进他怀里,像是最讨主人欢心,最懂得主人心意的小宠物,任由他“搓扁揉圆”。
这一天下来,邵励城吃尽了心爱丫头的豆腐,吃光了心爱丫头特地为他准备的美食,心底的蜜糖泡泡都升到眼里,快要钻出去了。
晚餐后,她拉着邵励城在小花园逛了好一会儿,一边是为了消食,一边是为了带他去看自己精心修剪过的花草。
邵励城看见那些花草自然而然地摆放着,却能相互成就,形成一个完美的爱心,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丫头的手是真巧,又握起了她那一双皙白柔嫩的小手,吻了又吻,心疼她去修剪那些花草,把手给伤着了。
本意是安慰安慰这个傻丫头,没料到,把自个儿吻上了火,双臂将人团起来来,收拢在怀里,就往楼上主卧赶去。
他刚把叶思清搁回床上,手机就响了。
这种关头当然是把手机摔了,免得破坏气氛和节奏。
他顺手抓起了手机,瞧见屏幕上闪烁的备注名,蓦地一个激灵,暗道不好。
然后动作利索地把手机背面朝上,盖回桌上,又回到床边,将叶思清抱起来,带进了浴室,沉声解释着,“你先洗澡,我接个工作电话,还挺急。”
叶思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推他出去接电话,自己放水洗澡。
邵励城出了浴室,立即把门锁了,重新拿回手机,便走到距离浴室最远的那面窗前,接起了电话。
莉娜语调高昂的声音传了出来,“达令,我提前解决了这边的问题,现在已经飞回渲城了,你再等等我,十二点前我一定能赶到和你过生日的!”
惯于自说自话自打鸡血的莉娜喊完了就挂断了电话,就好像下达通知似的。
邵老大按住脑门突起的一根青筋,低头看了看自己下半身,简直心梗。
之前莉娜就时常惦记着他的生日,上次去给任芳过生日,她还提到过,因为他的生日和任芳的生日相隔不远,她记得更深,以往他的生日,只要能赶上,他们都会一起到酒吧疯玩一场。
但这次生日,他答应了叶思清,要和叶思清过,不愿让她来搅局,便让沈流在观市想办法绊住她。
现在看样子,莉娜已经完全挣脱了沈流设下的“埋伏”,她说要过来找他,肯定是来京杉区这栋别墅。
莉娜那性子,越是阻止,她反而越会来劲儿。
邵励城也不希望她突然出现在京杉区,又和叶思清照上面,先前在赌场,她就折腾了一出大的戏。
如今之计,最好是先避开,只要他和叶思清先一步离开别墅,莉娜就会扑空,等时间耗过了,她就能消停了。
邵励城定了念头,便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然后收起了手机,大步踏到浴室门口,推开门后,便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