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了。
日落西山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邵励城没有回头。
敲门的人却好像自行领悟了命令一般,推门而入。
来人脚步轻盈,身姿婀娜,脸上带着妖精般的灿烂笑容。
“城哥,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明落毫无诚意地道完歉,立刻就开始诉苦,“是费了不少时间,因为要搞定孟局长太不容易了,你也知道他多难搞。”
说话间,她已经自觉地走上前去,绕到邵励城跟前,瞅了瞅,哇哦一声,“城哥,你这表情挺吓人的,好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她在那扯了半天,最后遭到邵励城一记警告式的冷睨,便匆忙止住了话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前不久收到的一张图片,接着颇老实地把手机举到邵励城跟前。
邵励城视线瞟过去,一眼瞧清了图片上的人——是被冰水泼了两天,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叶思清。
他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冷得好像结了霜的眼神似是波动了一下,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却终究是攥成了拳。
明落见他不开口,就只好自己说,“这是泥鳅那边发来的新情况,叶学妹还是什么都说不知道,听说莉娜想用些更狠的手段,再逼一逼,不过我觉得现在这个方法已经够狠了,叶学妹的身体本来也就不太好,这种程度,她的身体已经吃不消,精神方面肯定也扛不住,她不是混这条道的人,都这样逼她了,还是不招,要么就是真的不知情……所以,城哥,你觉得呢?”
明落的话无意中逼着邵励城再去思考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无论他怎么想,再怎么替叶思清找理由,都无法改变叶思清再一次背叛他
的事实。
他想了许多,比以往在那条道上打拼,或是和市局联合筹划进行的那些凶险任务都要想得更深更多,可依然无解。
他只能承认那个丫头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很早以前他就说过,她那么狡猾聪明,不去演戏可惜了。
但他却怎么都没想着,她会骗到他身上来。
那天晚上折损的弟兄们,市局的损失,行动失败的后果和代价,一切都逼着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必须承认——她从头到尾真的都在骗他,只是为了帮张遥报复他。
也许他从未得到过叶思清的心,而不是拥有过,再失去。
起初,他觉得痛心犹如刀割,当他同意莉娜将背叛他的这个丫头抓回来审问,看见每次审问结果的汇报详情时都觉得像是在被人凌迟,刮去一层又一层的皮肉。
而到了现在,他的情感仿佛已经麻木,再也兴不起多大的波澜。
他也没办法去说服自己认同明落的话。
然后明落问他要下一步的指示,他便只说让她将那张图片发给张遥。
几秒后,竟是收到了张遥爽快的答复——“我换。”
邵励城猛地抄起老板椅,力度极其凶狠地砸到了一旁的文件柜上。
文件柜的柜门玻璃碎裂,响起哗啦数声,椅子也被砸得彻底散了架。
目睹了全程的明落虽然及时退开了,却还是被邵励城突如其来爆发的架势骇得心头一凉。
她靠在角落,看着发狂的邵励城,莫名地感到自己好像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事情有了转机,条件算是谈成了,理应感到愉悦的人,反而勃然大怒。
这分明就是被那两个人的“情比金坚”给刺激到了吧?
叶思清不知道自己在小屋里待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循环链里,被冻得昏过去,再被吊回气,被冻得醒过来,然后再昏倒……
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已经不需要再被绑住,经常意识模糊,浑身无力地躺在地板上,话是基本说不出来了,只有在莉娜审问她的时候,能摇头否认就摇头,不能就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除了冷,就是累,更多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刺骨的寒冷,那种滋味比疲倦让人更难受,因为会痛,会刺激她的感官。
有时候她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心底喊邵励城的名字,仿佛在她心里,他就是那个能为她驱赶寒意的唯一暖源。
可无论她怎么期盼,他都没有来。
她终于撑不住了,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思维,脑海里浑浑噩噩地闪过很多画面,有的看得清,有的看不清,到最后却是记起了她和邵励城最初在冷库里相遇的场景。
她那个时候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没太能记住邵励城的脸,但她却记得他在冷库里抱她时,带给她的那份炙烫。
她好怀念那样的温暖,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再拥有一次。
咔哒一声,小屋的门骤然打开。
她勉强地掀开眼皮,只见一片迷蒙中,她渴望的,拥有那种温度的男人出现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