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一介文官,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她想起一句话:悔叫夫婿觅封侯。
张盈张了张嘴,想劝阻相公,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只眼巴巴地看向黄仁直,希望他劝相公几句。黄仁直半眯着眼睛,将旁边的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果然就睁开眼睛道:“老夫劝大人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人切不可因为想尽早对抗李氏,便涉险东北。一则那是一趟浑水,二则大人之才不在兵事,恐与国家兴亡无益。”
“谁说我不知兵事,先生您是没看见上虞民变之时。再说了,兵事在谋,那是我所擅长,再加之我大明猛将如云,我为弓,他们做利箭,必定所向披靡。”
黄仁直皱眉道:“那大人如何上位掌用将之权?”
“这个……”张问叹了一气,今天在衙门里,最后返回身画的那半个圈,就是自己,半个圈意思就是想去,但是基本没有机会。一个圈就是想去又有机会了。一共三个人想去而有机会,两个人想去但没机会。
张问端起酒杯,闷闷地喝了一杯,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叹道:“没有下酒菜,酒也是苦的……黄先生以为,谁会掌辽东?”
黄仁直半眯着眼睛,喃喃道:“商丘杨镐,万历八年进士,二十五年经略援朝军务;三十八年巡抚辽东,多次败女真人和蒙古人。与首辅方从哲交好,齐楚浙党派系的元老,又称沙场老将,可能会出任辽东经略。”
张问点点头道:“浙党势大,杨镐确是最有可能的。但是我观今日盐课这盘棋,不简单。东林已调德高望重的御史左光斗监察浙江,又调东林人士王化贞参与浙江户部清吏司,所以我觉得事情尚有反复,说不准。”
黄仁直眯着眼睛沉吟许久,又道:“东林这边,凤翔袁应泰也得到了朝中重臣的推举,特别是兵部左侍郎张鹤鸣十分赏识应泰,以王化贞和应泰为其最得意的门生。二十三年进士,先后任工部主事、兵部武选司郎中、淮徐兵备道、按察使永平兵备道、右佥都御史。任永平兵备道时,应泰招兵买马,休整要塞,打造战舰,采办火药军械,十分得力,素有精明能干之称。连浙党那边的熊廷弼也认为他是能吏。”
张问又饮了一杯,听着亭子里叮咚琴声,想了许久才说道:“我觉得,袁应泰宽厚有余,杀气不足,治军后勤尚可,不足独当一方军政。当然,现在兵部无尚书,袁应泰又得到了兵部左侍郎的支持,也是极可能掌辽东之事的。结果如何,只看浙江这盘棋的胜败。”
张问画了三个整圈,杨镐和袁应泰算是两个整圈,还有一个整圈,这时就听得黄仁直说道:“还有一个能主辽东兵事的将才,自然就是熊廷弼。二十五年进士,先后任保定推官、监察御史、辽东巡按。在辽东时,实行军屯,缮垣建堡,按劾将吏,军纪大振。上疏备陈修边筑堡、以守为战的存辽大计,但与前辽东巡抚杨镐之议不和,督学南直隶,以严明声闻。此人有大才,严格治军,经略辽东,定可守土保边。”
熊廷弼就是第三个圈了,按资历和辽东巡按的经验,是可以担当大任的,所以张问才勉强给他画了一个圈。张问摇摇头:“和杨镐和袁应泰相比,熊廷弼出任辽东经略的可能性最低。不过要是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朝廷无老资历可用,有一点可能起用熊廷弼。”
“呵呵……”黄仁直笑着点点头,“熊廷弼一向主张在辽东以守为战。可是纵观本朝三大征,天子无一不是用大军征伐,每每希望一战永逸,熊廷弼以守策,恐怕和皇上的攻策不符。”
张问笑了笑,三个圈正是那三个人,一个半圈是自己,想去但是可能去不成;还有半个圈,就是现在派到浙江“配合”杨镐的堂弟杨洛监察盐改的王化贞。镐洛系镐京与洛阳的并称,王化贞此人胆大,肯定也想去,但是和张问一样,资历声望不够。
“首辅方从哲令户部盐改,这是盘好看的棋啊,黄先生怎么看?”张问喃喃道,“我现在就像他们斗棋的棋盘中的一粒棋子,作为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悟性,不然连走下一步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