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慧眼识才的美名,没想到结果却是弄巧成拙。但对于严授的评语,身为举荐人的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说道:
“严府君,这孟子敬的东扩成国渠之策,虽然还有待完善,但也不失为一项利国利民的进策,又何须苛责于家声,哈哈,毕竟君子隐恶而扬善嘛!”
对于县县令的话,头顶斗笠的严授眉头一皱,当即就厉声说道:
“利国利民?可笑之极!孟达小儿,投将军之所好,欲以通渠水利邀功仕宦,但你可知这东扩成国渠近百里,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破土开渠,日费千金,可一旦出错,不仅要耗空三辅的民力钱粮,还会让吾等失信于三辅士民。”
“单独这跨越漆水一事,就可以看出孟达虚谈河渠之事,漆水低而渠水高,若是跨越漆水,水往低流,河渠之水就会沿着漆水汇入渭水,又怎么会东扩近百里,引入泾水呢?”
良田沃土都离不开水源的灌溉,若是按照上天的安排,那良田沃土就多只能够分布在各条水量充沛的河流中下流两岸,可是大地上的人为了生存,为了生产更多的粮食,早早地学会了和大河作抗争,并逐步掌握了各种利用河流的方法。
通渠灌溉就是其中的一种,理论上只要在两条河流之间人工开挖一条渠道,引水灌溉,就能够人造出一条灌溉的河渠来,但严授督领三辅河渠屯田之事,深知开通一条河渠的责任之重、难度之大,远远就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不考虑山川地形的限制、不考虑时节的变化、不考虑河流的走向、水量的多少、水位的高低,土壤的疏松程度,贸然去开挖一条河渠,往往就是事倍功半的下场,一不小心还会害死无数河工、民役的性命。
阎行听到这里,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严授问道:
“既然因为水位问题困难重重,那是否可以在跨越漆水这一段上修筑多道堰门,由此抬高了水位,而其中的堰用以连通过沟渠道,门用以排泻漆水,从而实现河渠跨越漆水。”
面对阎行的询问,严授沉吟许久,方才答道:
“修筑多道堰门,用来跨越漆水或许可行,但授眼下并不赞同将军东扩成国渠!”
“为何?”
“和授一开始就阻止将军重修前汉龙首渠的道理一样,施工的工期太长,又耗费太多的民力钱粮,不利于关中的休养生息、生聚教训。”
阎行听完严授的话后,也沉默起来。
冯翊郡在三辅之中遭受战乱相对较轻,所以是阎行最先经营的对象。郡中其实除了郑国渠、白渠二渠外,还有第三条河渠水利,比起另外两条河渠水利来,在后世更为有名,它的名字叫做龙首渠。
时下龙首渠已经废弃,阎行了解后,原本想要重修三渠,但却被严授阻止了,最后只集中人力物力,修通了郑国渠、白渠两条河渠水利。
至于原因,严授指出,龙首渠引洛水向渭水,据说可以收到使一万多顷的田地得到灌溉,沿渠的良田收到亩产十石的效益,但河渠经过的商颜山的黄土土质疏松,重新修通河渠、引水入渠后都很容易造成河渠坍塌,这种风险不值得阎行时下去冒,还不如集中人力物力重修更为稳妥便捷的郑白二渠。
阎行也知道黄土土质疏松,遇水非常容易坍塌,前汉在施工之时还采用了井渠施工法,就是挖坎儿井的方式来修成龙首渠,但完工后,这条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龙首渠并没有发挥明显的效果。慢慢地,随着岁月的推移,这条龙首渠最后也就彻底荒废下来了。
理论上,井渠以及渠道可以采用砖、石衬砌等方法来应对、渗水、坍塌等问题,但为此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都也是巨大的,严授以为这对于关中士民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至少也不是眼下初定关中的阎行能够承受的。
当时严授讲明阻止的原因后,阎行也就不再重提修通龙首渠的计划,今日再听到严授用阻止修通龙首渠的原因来阻止东扩成国渠,阎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再次颔首赞同了严授的判断。
霸府短期内放下东扩成国渠的计划,这意味着大力主张东扩之策的孟达不会被重用,连带着法正也不可能立即大用,两个年轻人被辟入府中后,无显赫之功,注定只能够从最底层的佐吏慢慢磨练,默默等待属于他们脱颖而出的机会。
严授不赞同东扩,但却没有反对西扩。阎行也不在这桩事情上作过多纠缠,他从堤上看着滔滔不绝的河水,展颜笑道:
“看完县的渠口,吾等也是时候前往陈仓了,沿途视察山川的地形走势,顺便敲定西扩的渠道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