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偷东西, 太后娘娘,请相信我啊!”
詹夫人低声哭诉着, 那模样着实我见犹怜。可惜了的,太后又不是皇上,最为不喜的便是旁人哭哭啼啼。
这詹夫人一哭,太后没来由头疼欲裂,瞬时便想起了昔日里恃宠而骄的刘美人来,只觉这詹夫人恐怕也不是好的, 毕竟她不是大荆人,乃是从詹国来的。
詹国常年与大荆开战,与先前的戎狄人一样, 最为让人着恼,三不五时发起战争,让边疆百姓苦不堪言。
这两国战事持续了并非一年两年,也非十年二十年,已然是几辈人的事情。如今詹国战败,突然俯首称臣,太后对他们是无有好感可言, 只觉詹国人诡计多端, 怕是有什么奸计。而如今仔细这么一端详詹夫人, 不待见便更是不待见。
“太后, 您可万勿被她的花言巧语所骗了!”冯夫人手里还拿着木剑,道:“这詹国人偷了我的香体膏,那可是独一份的, 别说整个皇宫了,就算是整个大荆,也再寻不到同一个味道的香体膏。方才我路过一闻就闻了出来,她竟还不承认!”
原来詹夫人被冯夫人追得上蹿下跳,起因是香体膏的味道。
日前厉长生送了香奈儿蔚蓝香体止汗膏予冯夫人,冯夫人是喜爱的不得了,虽然现在已然入秋,上晌午却也还是容易出汗,冯夫人自然是要用着的。
哪知道今儿个一早,冯夫人发现香体膏不见了,怎么寻也是寻不到。她将宫人训斥了一通,心中抑郁难当,便到外面走一走散一散心。
谁料到这一散心,正好与詹夫人擦肩而过,正好叫冯夫人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这一下便好,冯夫人那暴脾气,瞬间鸡飞狗跳起来,一口咬定便是詹夫人偷了她的东西,决计假不了。
詹夫人如今正得宠,肚子里还怀了个小皇子,就算没有香体膏的事儿,冯夫人也是瞧不上她的。
这不是,皇后娘娘亦是如此,早已瞧詹夫人不顺眼,此时便是邪火全出,一股脑都倒在了詹夫人头上。
昔日里颇为不和的皇后娘娘与冯夫人,两个人竟是同仇敌忾起来。
太后这打心眼里,也是不喜欢詹夫人的。虽说她如今怀了皇上的骨肉,可这孩子生出来,有一半詹国人的血脉,这又有什么用呢?
太后可是实打实的老荆人,是最为看不起那些个外来人。如今皇上身边已然有了小太子荆白玉这个继承人,再要旁的皇子也是无用。
再者说了,在太后的心里面,还有个更好的皇位继承人,可不就是她的小儿子陵川王荆博文,再有个孙子也顶不上小儿子十分之一的可人疼。
太后这么稍一琢磨,便开了口,道:“哎呦,哀家怎么看着你的耳饰那么眼熟,哀家前些个似是丢了一对耳饰的。”
“太后!”冯夫人一听立刻说:“肯定是她偷了您的东西,绝对错不了的!这人手脚不干净,也不知詹国人是不是都这般偷鸡摸狗的!”
皇后佯装淡定,摆出一副最为识大体懂规矩的模样,道:“詹夫人,你既已入了我大荆的皇宫,那么皇上与太后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可是心中有何不满?怎可做出这样下作低贱的事情来?忒也丢了脸面,你不只是丢了自己的面儿,还将皇上与太后的脸面一起丢了,若让旁人听了去,实在是……”
“是啊!”
皇后拱的一手好火,太后和冯夫人都在一旁连连点头。
冯夫人气不过,道:“我看她入宫这段时间,肯定偷了不少咱们的东西。怪不的呢,这段时间她闭门不出,原来是怕被我们给抓个正着!不行,太后您要做主啊,她那宫中肯定藏着我们许多东西,您要带我们搜上一搜才可!”
“这……”太后有些个犹豫。
“不行!”詹夫人一下子也忘了继续哭下去,慌忙站起身来,阻拦道:“不能去,你们不能搜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皇后听了哂笑一声,道:“詹夫人此言偏颇了。这大荆之内,无不是陛下的地方。而这皇城后宫之内,乃是母后当家做主,什么时候变成了詹夫人你的地方?忒的不懂规矩!”
“皇后说的对。”太后点点头。
皇后又道:“若詹夫人是无辜的,为何怕我们去搜?若你真是无辜的,我们一搜便知,到时候什么也寻不到,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是啊。”太后觉得有道理,道:“这事儿乃是后宫家事,哀家做主,也无需惊动皇上,你们这便随哀家前去,把詹夫人住的宫殿搜上一搜,若是什么也无有,倒也相安无事。若是真搜出个什么来,哀家定然不会轻饶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是!敬诺。”
太后、皇后、冯夫人,并着一大帮子宫女寺人,风风火火就往詹夫人的住处而去。这一路上,有不少后妃闻讯赶来,这等稀奇事情实属难得,众人难免前来开开眼界,有的是想隔岸观火,有的则是想要落井下石。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荆白玉带着厉长生紧赶慢赶跑去见皇上,这赶上皇上才处理了一些个奏折,正自休息养神。
皇上听说荆白玉近期功课不错,荆白玉还主动拿着简牍过来,请皇上抽查功课,又有厉长生在旁说好话,皇上哪里能不欢心?只觉得儿子是愈来愈懂事,比以前可人疼了许多。
就在皇上心情大好之时,有寺人急匆匆闯入,咕咚一声跪下来禀报。
荆白玉一听“不好了”这三个字,反而两只眼睛皆亮了起来,瞬间闪烁着比星星还要璀璨的光辉,还偷偷戳了一下身边的厉长生。
厉长生本本分分模样,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被吵了清净,道:“怎么了?何事大呼小叫。”
那寺人道:“回禀陛下,詹夫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前来,哭诉说太后带着皇后与冯夫人,不知何故正羞辱屈打有孕在身的詹夫人。”
“什么?”皇上一听,嘭的拍案而起,道:“在打詹夫人?”
跑来寻找皇上的宫女,乃是詹夫人从詹国带来的侍女,她自然是向着詹夫人的,哪里会跑到皇上面前去说,大家怀疑詹夫人偷了东西。这等事情只字未提,只是说得的太后皇后仿佛疯子一般。
“哎呀!”
荆白玉低呼一声,恰到好处的一脸惊讶,道:“祖母为何要无故羞辱屈打詹夫人?儿臣之见,祖母全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皇上这回正宠爱詹夫人,又心疼她怀了孩子,一时间关心则乱,差点便愤愤然跑去詹夫人宫殿。
如今听了荆白玉一提醒,倒也是冷静下来一些个,道:“玉儿说的对,母后绝不是不讲道理的性子,这一点朕还是清楚的,定然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厉长生在一旁站着,从头到尾无有说一句话。毕竟这乃是皇上的家事,他一个小小寺人,的确不好开口置喙。
只是此时厉长生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嘴唇,心说小太子最近是不是被自己给带坏了,这火上浇油见缝插针的,倒是比以前强了许多。
荆白玉暗地里给厉长生打了个眼神,邀功一般对他抬了抬下巴,似乎是想厉长生表扬他一两句。
皇上思忖了片刻,道:“现在母后人在何处?”
寺人道:“许是还在涤川园。”
“好。”皇上当机立断,道:“朕这就过去瞧个究竟。”
小太子荆白玉赶忙跳起,他与厉长生便是为了凑热闹而来的,哪里能轻易错过。
荆白玉一副很乖巧模样,道:“玉儿随同父皇一起去罢,还可以劝一劝祖母。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气大伤身,对祖母的身子是不好的呀。”
“还是玉儿懂事,我儿果然长大了许多。”皇上抽空表扬了荆白玉一番。
如此一来,皇上立刻就带着小太子荆白玉、厉长生和一众宫人,急匆匆往涤川园而去。
只是皇上的消息还是落后的,太后早已带人去了詹夫人的宫殿,他们往涤川园而去,自然是扑了个空。
果不其然,涤川园早已无了人影,皇上这才又带着大家往詹夫人住处而去。
只是詹夫人乃是后宫妃嫔,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到了詹夫人宫殿门口,荆白玉也有所顾虑,着实不好进入,否则一时图了爽快,倒叫旁人捏了把柄,着实偷鸡不成蚀把米,全不划算。
荆白玉瞧了一眼旁边的厉长生,厉长生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荆白玉垂头丧气的道:“父皇,这詹夫人的宫殿,儿子也不好进入,便在此等候父皇罢。”
“是了。”皇上煞是欣慰,说:“朕差一点给忘了,还是我儿想得周到。”
荆白玉低头耷拉脑的站在宫殿门口,皇上留下句话,已然急匆匆而入。
厉长生拍了拍荆白玉的肩膀,低声笑着说道:“太子莫要着急,小臣这就随同皇上一起进去,也好帮太子殿下瞧个究竟。”
“厉长生你……”
厉长生说罢了,立刻跟着皇上进入殿内,只留给荆白玉一个潇洒背影。
荆白玉气得差点跳起来,自己一个人嘟囔道:“厉长生你这个人果然坏得很!把我一个丢在这里,倒是自己进去看好戏,我也想看热闹呀……”
“嘭!”
“啪嚓——”
“哗啦!”
厉长生侍立在皇上身边,才走入殿内,就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疾风骤雨般落下,当真鸡飞狗跳,毫无停顿之声。
随即是里面的哭喊和呵斥声音。
“你看看!你看看!”
“这是我的啊。”
“这是我的,詹夫人连我的零嘴都偷了。”
“什么零嘴?”冯夫人刻薄的声音最为醒目,道:“这个不要脸的,竟是连我的抹胸都偷了去!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抹胸了!”
厉长生随着皇上进来之时,正好听到冯夫人这叫人尴尬的言语。
皇上赶忙咳嗽一声,道:“都在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瞧詹夫人内殿一片混乱,地上散乱着各种首饰玉石,不只如此,还有抹胸肚兜这样的,旁边竟还有更羞人的,什么小马鞭、勉子铃这种房内情/事用品。
皇上乍一看,有些个瞠目结舌,顿时头晕目眩,竟是后悔来这一趟。
小太子荆白玉站在詹夫人大殿外面,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往里瞧,却什么也是看不到的,只能零星听到些奇怪声音。
“好生气人,甚么也看不到……”荆白玉自然自语说。
他说着泄气了一般,想要干脆走人算了,回去坐下喝茶食点心,等着厉长生归来禀报,可比这里站着惬意多了。
他方要转身离开,无意间一瞥,就瞧旁边假山石后面,竟然藏着两个人影,探头探脑的,光天化日仿佛刺客一般。
但仔细一瞧,并非什么刺客,可不就是方才厉长生让荆白玉去通知的陵川王荆博文还有谋主孟云深?
荆博文拉着孟云深急匆匆入宫,想要跑来瞧詹夫人的晦气。他们同样到了涤川园,却扑了个空,并未看到人影,这才知道太后已然带了人去搜詹夫人的宫殿。
如此一来,荆博文与孟云深是不得进入后妃宫殿的,和小太子荆白玉一般,只能偷偷躲在这里藏着蹲着。
孟云深一脸面无表情,不过已然快要维持不住。他乃是荆博文麾下第一谋士,何时做过这等遮遮掩掩偷鸡摸狗的事情。若让人发现了,最是丢人的很。
孟云深无奈的道:“大王,我……”
“嘘——”荆博文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孟云深的嘴巴,还瞪了他一眼,道:“小声点,旁边有巡逻的侍卫,莫要让他们发现了。这等偷听偷窥的事情,若是叫人瞧见,忒的不体面!”
孟云深眉头一跳,他家大王还知道这事情不体面,那平日里怎么竟是做些个不体面的事儿?
孟云深一直被捂着口鼻,着实不怎么舒服,伸手一捏荆博文的手臂,荆博文瞬间没了力气,感觉半边竟然酥软的彻底,差点跪在地上。
荆博文又瞪了他一眼,道:“做甚么,冤枉我不够,还想动手打我了是不是?”
“大王误会,云深不敢。”孟云深道。
“你不敢?呵呵!”荆博文如今底气足了,便是蹬鼻子上脸,爬得还颇快那种。
他盛气凌人的抬着下巴,逼近了孟云深一步,道:“你还说不敢?前几天,你是不是骂孤骂得很凶,你是不是以为孤饥不择食与那詹夫人搞在了一起?你敢说你无有冤枉孤?”
孟云深被厉长生摆了一道,的确冤枉了荆博文,两个人冷战数日,孟云深才得知,詹夫人手中的带扣并非大王荆博文的,而是自己的。
如此一来,荆博文忍着没说,所做的一起也都是为了保住孟云深,着实叫孟云深心中后悔不迭。
孟云深难得做错一次事情,荆博文哪里肯如此轻松的放过他,捏住他这把柄就一通揉捏。
孟云深不好再发脾性,深吸一口气道:“是……云深的不是,还望大王海涵。”
“哎呦呵,”荆博文阴阳怪气的道:“怎么的,谋主大人还会赔不是,今儿个是不是太阳打西面出来的?你倒是说说看,赔了个不是,就算完了?着实没有诚意可言。昔日里孤做错了事儿,可不是赔了个不是就算的?”
孟云深额角青筋跳动,耐着性子点点头,道:“大王说的是,全凭大王发落。”
荆博文算是来了劲儿了,扬眉吐气的挺着胸脯子,道:“这可是你说的。那好,从今天开始,你为了赔不是,就贴身伺候孤,怎么样?”
“贴身……伺候?”孟云深难得有些个纳罕。
荆博文道:“这都不懂?七谏九思平日里做的那些个事儿,你照着做就好了。孤若渴,你端耳杯。孤若热,你拿羽扇。孤若困,你就暖榻。”
“暖榻?”孟云深眯着眼去瞧荆博文。
荆博文赶忙改口,道:“不对不对,孤说差了,不是暖榻,是铺榻。不过啊……”
荆博文已然兴致高涨,整个人云里雾里的飘飘然,似乎觉得孟云深是怎么都拿自己没办法了。
荆博文上下一打量孟云深,笑得颇为高深莫测,还伸手去撩了孟云深的下巴一下,道:“孤才发现,咱们谋主大人不光是智谋过人,这模样也着实俊逸非凡,哎呦呵,竟是比暮雪楼的头牌还要……”
荆博文话没说完,疼得他“哎呦”了一声,赶忙开口道:“大胆!孟云深你给我放手,疼死孤了!”
“你才冤枉了孤,又要打孤,孤的命怎么就这么惨呢?”
“哎,你还不放手!孤要砍你的脑袋!”
“孟……孟谋主,孤错了,你快些放手,孤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还不成?”
小太子荆白玉站得不远不近,“光明磊落”的瞧着那两个人在假山石后面“耍宝”,一脸都是不屑模样。
耍宝的其实只有陵川王荆博文一个,耍着耍着整个人就耍飘了,竟然摸了老虎的尾巴,可不是要被老虎给咬了?
这孟云深只不过长得颇有文人气质罢了,连荆白玉都知道,孟云深可是个练家子中的高手,宫中一品侍卫恐怕都无有他的功夫强,就荆博文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老虎面前耍威风。
“咳咳——”
荆白玉已然看不过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孟云深只顾着教训荆博文,也无有注意旁边有人,赶忙松开了荆博文的桎梏。
荆博文稍被松开,差点一下子坐在地上,孟云深赶忙又是一捞,将人给拽了起来。
荆博文一瞧,不妙,叫小侄子看了笑话。不过事已至此,他这人脸皮是最厚实的,干脆死皮赖脸到底。
荆博文也不怕小太子荆白玉笑话了去,干脆赖在孟云深旁边,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嘴里还“哎呦呦”浮夸的一阵乱叫。
荆博文道:“哎呦,我的天呀!孤被你折断了骨头,站……站不住了,太疼了,这可怎生是好?”
孟云深不只是额头青筋乱跳,手背上的青镜都已崩起,道:“大王,莫要闹了,太子殿下正瞧着。”
“切——”荆博文道:“太子瞧着怎么着?太子瞧着你欺负人,你还理直气壮了不成?”
“唉——”
小太子荆白玉叹息了一声,干脆摆摆手,道:“罢了,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此时此刻,殿内的鸡飞狗跳还不算完,仍然进行着。
皇上虽觉得老脸有些刺辣辣的,但是仔细一瞧,地上的抹胸还有小皮鞭,可不就是冯夫人的物品?冯夫人兴致爽利火辣,那些个东西宫里可就她独一份,旁人虽然不知,但皇上哪里能不知道呢?
皇上这一瞧,也狐疑起来,呵斥道:“詹夫人,你这是何意?可是觉着朕苛待了你?你怎么连太后与皇后的东西都敢碰!”
“不,妾没有啊。”詹夫人连忙哭诉,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詹夫人向来鬼主意颇多,在詹国亦是如此。仗着国君宠爱,便经常算计旁人,叫旁人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只是詹夫人无从料到,这到了大荆之后,竟然反叫自己吃了哑巴亏,而现在他连是谁算计了她都还不知道。
太后生气的道:“皇上,这事情你需要给哀家一个说法啊。这詹国人送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来咱们大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真是来求和的?我看他们哪里有一点谈和的意思,便是来给咱们添堵的!这才入宫,她就偷了这么些个东西,这往后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的,指不定连军机要务也给一并顺走了去啊!”
“不不不,妾没有,妾不会啊。”詹夫人求饶道:“妾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一心一意为了陛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是有人冤枉了妾啊,是有人冤枉妾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皇上眼看着满地的东西,心中摇摆不定。若说有人偷了东西栽赃詹夫人,可偷一些个金银珠宝也就是了,这连肚兜都偷,是个什么道理?实在匪夷所思。
“哎呦……”
詹夫人一瞧事情不妙,干脆扶着肚子,缓慢的双膝一曲,就歪倒在了一面的地上,虚弱的道:“哎呦……我,我肚子疼……我的孩子,孩子……”
“娘娘?!”
“娘娘您要挺住啊!”
“快叫太医来!”
詹夫人的侍女们立刻会意,开始尖声大叫,仿佛詹夫人下一刻便要断气闭眼。
皇上一瞧,心里咯噔一下子,詹夫人虽然的确让人失望,可她好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肉啊,这孩子……
皇上当即说道:“母后,您看今儿个您也累了,不若让儿子先送您回去休息,这事情压缓再说,可好?”
太后不好驳了皇上的面子,如今当面给了詹夫人这般大的下马威,料得詹夫人日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翻不出什么天去。
太后点点头,道:“是了,哀家也累了,都先回罢,也别跟这儿杵着了,看到某些人,哀家就胸闷气短,心里头不舒服。”
“是是,朕扶着母后回去。”皇上孝顺的道。
皇上扶着太后离开,走时候回头瞧了一眼詹夫人,说:“叫太医给她瞧瞧,这段时间便不要让詹夫人出殿了,可听懂了?”
“是,敬诺。”宫人们跪了一地,赶忙垂头答应。
其余皇后和冯夫人等人见状,也都心满意足,高傲的冷笑着离开。
那面众人皆是走得差不多,厉长生走在最后面,故意慢下几步。
他行走在狼藉满地的宫殿里,突然“吧嗒”一声,脚下踩到了什么。
厉长生垂头去看,止不住发出低沉的笑声。
是一副羊脂白玉的带扣。
厉长生弯腰拾起那副带扣,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回头去瞧狼狈不堪的詹夫人。
詹夫人亦是注意到了那副带扣,赶忙站起来,道:“那是我的东西,你放下!”
厉长生笑的友善,道:“这是詹夫人的东西?不见得罢?我怎么的瞧着,倒像是陵川王的东西。”
“你……”
詹夫人整个人身子一颤,惊诧不已的看着厉长生,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厉长生并不回答,轻轻的一松手,白玉带扣瞬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幸亏殿里铺了毯子,否则这带扣恐怕要碎。
厉长生淡淡的道:“陵川王的意思是,既然詹夫人喜欢这带扣,便给了詹夫人也无妨。只是……”
厉长生顿了顿,颇为惋惜的道:“只是如今娘娘已然变成手脚不干净的惯偷……这带扣,恐怕再无用处,着实可惜。”
“陵川王,好个陵川王!”詹夫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似乎这才恍然大悟!
原今日的热闹,都是因着这一副带扣……
厉长生这番话说罢了,也不再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宫殿,往外面走去。
荆白玉还在外面等着,见了厉长生出来,赶忙跑过去迎他,道:“你怎么的才出来,父皇他们都已经走了。”
厉长生笑着道:“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甚么话?”荆白玉好奇的问。
厉长生笑得高深莫测,荆白玉一听,顿时十足的鄙夷。
厉长生笑着道:“这做了坏事不留名,恐怕少些个酸爽感。但是做了坏事留自己的名儿,那可就是真不聪明了。”
“所以你留了陵川王的名儿?”荆白玉道。
厉长生坦然的点点头,道:“本就是帮陵川王办事罢了,留下陵川王的名儿,也没甚么大不了。”
荆白玉道:“这一下子,詹夫人怕是恨死了陵川王了。”
“谁说不是呢?”厉长生道:“对了,方才陵川王可来看好戏了?”
荆白玉点点头,道:“来是来了,带着孟先生一并来的。只是与我一般,没能进去,就在外面守了一会儿。”
荆白玉说着,颇为无奈的道:“那两个人也真是的,打情骂俏一会儿便走了。”
“打情骂俏?”厉长生一阵无奈,道:“太子又乱用词儿了,若叫皇上听了去,恐怕又要给太子殿下多加些个功课。”
“我才没有乱用词儿。”荆白玉嘟着嘴巴,不服气的道:“这次用的分毫不差,你是没瞧见。”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道便回了小太子的宫殿去。
他们才到了殿门口,便看到了“打情骂俏”的两位主角,可不就是陵川王荆博文和谋主孟云深?
原来那两人离开詹夫人那面,却未有出宫,反而径直来了太子荆白玉的宫殿门口等着。
灵雨也在旁边,见小太子与厉长生归来,赶忙上前,道:“太子殿下,陵川王与孟先生在这里等了良久了。”
荆白玉挑挑眉,道:“怎么的不请进去?”
灵雨为难的道:“是陵川王说便不进去了。”
荆博文道:“你别为难个小姑娘,我自己不进去的,就来找厉长生说两句话,说完了便走,所以没什么进去的必要。”
“原来是寻厉长生的呀。”荆白玉侧头瞧了一眼厉长生,那眼神颇有“内涵”。
厉长生一瞧,有些个哭笑不得。
荆白玉眼神中兴趣盎然,还有些个幸灾乐祸。似乎是在说,你瞧瞧,你刚才做坏事留了旁人的名儿,这不是,旁人立刻便找来了!
厉长生淡定的道:“不知陵川王寻小臣是有甚么吩咐?”
荆博文对他招了招手,示意去旁边说话,一副还不能叫外人听了去的模样。
厉长生只好跟着荆博文往旁边走了两步,荆博文这才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
荆博文说得吞吞吐吐,似乎不好开口,犹豫了一阵才甚是豪爽模样,道:“我就是听说,孟云深欠了你个人情。你待要他如何?他不过一个小小谋士罢了,不如这个人情算在孤的头上,孤替他还了如何?”
“这……”厉长生还以为荆博文要说什么,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厉长生也是颇为犹豫,道:“这买卖听起来,有些个赔本啊,大王。”
“自然。”荆博文道:“孤是赔了一些,但就算便宜了你,孤也不计较那般多,孤最为……”大度。
这话还未说完,厉长生已然笑着道:“大王误会,小臣是说,这买卖小臣比较赔本。”
“什么?!”
旁边荆白玉、孟云深还有灵雨,瞬间就听陵川王荆博文一声高亢嗓音,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孟云深一阵头疼,想着方才就应当将大王拉走,这会儿不知大王又在做些什么,万勿卖了自己还帮旁人数钱才好。
荆博文不敢置信的看着厉长生,道:“你赔本?孤堂堂陵州之王,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谋士?他的人情值钱,难道孤的人情就不值钱?你这人,忒的没有眼光。”
荆博文一阵叫嚣,最后还是被孟云深给拽了走,急匆匆出宫回府去。
小太子荆白玉这才凑过去,道:“怎么样?陵川王说了什么?可是看出了你的诡计?”
厉长生笑了,道:“不是小臣托大,只是陵川王那性子,想要看出小臣在想些什么,恐怕……比登天还难。”
“切,”荆白玉撇了撇嘴吧,道:“瞧把你给能个的。”
詹夫人本是正得宠,结果谁料一夕之间,竟是被皇上给厌恶了去。皇宫嫔妃之间,也时常提起詹夫人喜欢偷盗的怪癖,一个个落井下石谈笑风生,可把詹夫人给气的半死。
好在詹夫人手里面可是有王牌的,仗着怀孕在身这免死金牌,皇上也不好如何斥责她,只好将人禁足在殿内,叫她不要出来乱走。
眼看着大荆与詹国议和就要成功,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倒是叫詹国使团着实为难。这最为不好做人的,便是尚南侯詹无序了。
詹无序本就与詹国公主的关系并非如何亲近,詹国公主这一番算计,也并无与詹无序提前通知。如今詹夫人有孕在身,皇上不好动她,却把气头转加在尚南侯詹无序头上,可想而知,这几日尚南侯日子不好过。
皇上生气詹国人无礼,就招来几个心腹之臣,叫他们思索一番,看看能有什么法子,好震慑震慑詹国,叫他们老实一些个。
如今已然入秋,正值秋猎的最佳时机。众位大人这么一寻思,便不谋而同的向皇上提出了秋猎这一提议。
古代人的秋猎,并非只为了取乐。秋猎乃是很隆重的活动,也是张显一国兵力实力的大好机会。
皇上乍一听,当下便点头同意下来,着人尽快准备秋猎事宜。
其实皇上也还是有私心的,如今秋高气爽,正乃是出去游顽放松的最好日子,如果他们离开都城去秋猎的话,皇上也可趁着这等机会,好好畅顽一番。
平日里皇宫虽好,要什么皆是不缺,但皇上总也觉得腻歪了,想着法子就想到外面去走走。
这一大清早,小太子荆白玉便欢天喜地的。
厉长生也听说了,皇上要举行秋猎,还要离开都城,说是也要将小太子荆白玉一并子带去,可把太子殿下给美坏了去。
荆白玉兴奋的搓着手,抱着兔子顽偶跳来跳去,道:“厉长生,你可骑过马?你可打过猎?本太子还未曾去过呢!”
太子殿下不过七八岁年纪,之前皇上每年都要秋猎,却从未带小太子荆白玉去过,毕竟他一个半大的孩子,长途跋涉身子骨吃不消不说,到了猎场也不安全。
这一次皇上瞧荆白玉长大了,便一松口,说也要将太子给带上。
小太子荆白玉随行秋猎,作为贴身伺候的中常侍厉长生,还有詹事陆轻舟,自然亦是要随同身畔的。
这次秋猎的队伍,当然少不得詹国使团,尚南侯詹无序就在其间。
而被关禁闭良久的詹夫人,亦是讨了个恩典,一通陪伴在侧,跟随詹国使团前往秋猎。
这次负责秋猎保卫工作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窦将军窦延亭无疑。有了詹国人闻风丧胆的窦将军,这次秋猎才好将詹国人给震慑住。
皇上也算是用心良苦,一并子将冯夫人给带了去,也要叫窦将军瞧着,自己对他冯家是十足关照的。
剩下妃嫔也有想要同行出宫的,可惜了的,其他妃嫔也不会骑马射箭,不似冯夫人那般爽快利索,所以只好留在宫中等候。
自然了,这等热闹事情,是决计少不得陵川王荆博文的,荆博文带着孟云深等一些个人,也会与窦延亭一起做保卫皇上的工作。
且说这次秋猎并不在皇城之中,毕竟目的是要震慑詹国,展现大荆的兵力和威严。所以选择的地方比较偏北,比较靠近詹国。
路上大约要行半个月左右,因为皇上御驾而行,所以速度不可能太快。
那荆博文便向皇上讨了个旨意,不随着大部队同行,反而先行出发一步,好在前面打点一路落脚之地。
荆白玉听了有些个羡慕,他也不想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若是与父皇一起走,那岂不是顽得不尽兴?什么都要瞧着父皇眼色行事,还要在旁装得乖巧伶俐才可。
厉长生见荆白玉唉声叹气,便道:“今日又是怎么的,小祖宗?为何不欢心?”
荆白玉扒拉这兔子顽偶的耳朵,道:“我也想先行探路打点,不想与父皇一道。可是父皇是绝不会允许的。”
厉长生笑道:“这还不好办?只要是太子殿下您想的,长生便没有不能为您办到的。”
“真的?”荆白玉眼睛睁大了些许,兴奋的瞧着厉长生,道:“厉长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厉长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小太子竟是给自己发了好人卡,这着实是……
厉长生道:“怎么的?先前才说我坏得很,如今却成了大好人。”
荆白玉跳起来跑到他身边绕来绕去,笑得那叫一个甜蜜,道:“谁说你坏的,你就算再坏,本太子也喜欢!”
小太子如今是愈来愈会说好话了,一张嘴溜溜儿的,经常把皇后和太后哄得兴高采烈,着实有几分厉长生的功劳。
荆白玉好奇的问:“厉长生,你倒是说说看,要怎么叫父皇答应?”
“这还不简单?”厉长生道:“这事情便交给陵川王去做,他定然能说服皇上。”
“咦?”荆白玉道:“可小叔父为何要帮我说好话?”
厉长生淡淡一笑,道:“上次陵川王欠下了一个人情,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
“自然没忘。”荆白玉道:“只是这等子小事儿,便要他还了人情,会不会有点太过浪费?”
厉长生笑的温和,道:“太子殿下欢心不欢心,在长生瞧来,那可不是小事儿。”
“你就会说好听的。”荆白玉道。
这些个日子,荆白玉也算是颇为了解厉长生的,对他那“甜言蜜语”的好话,已然免疫了大半。不过就算是免疫了,听在耳里却也觉得舒坦。
厉长生道:“这也没什么,反正以后拿捏陵川王的机会多了是,就怕太子您倒是一时想不出要他怎么还人情才好了。”
陵川王出马,果然便让皇上同意下来,着小太子荆白玉先行一道打点,早一步离开都城。
小太子荆白玉兴奋的睡不着觉,失眠了一夜,第二日精神仍旧十足,欢欢喜喜将他心爱的兔子顽偶往包裹里一塞,包裹鼓鼓囔囔,兔子耳朵顺着结子缝隙还垂了出来。
小太子荆白玉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拉着厉长生,跑出了殿门去。
陆轻舟也是一道走的,这一次往北,正好可以叫陆轻舟瞧瞧北面的情况,好好思考一番,到底是否还要往北面去修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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