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勿需多虑,确实是杜公名声远播,孙某一小友敬慕杜公为人,得知杜公得病之后十分焦急,便央孙某前来,只是孙某山野之人闲散惯了,不欲与豪门权贵打交道,起初不愿前来。那小友却颇有侠义之心,设计与孙某打赌,赌资便是为杜公诊病,孙某输了,便只好来了。只是孙某对权贵心有成见,心道若是右仆射自己不愿让我诊治,那孙某也不算失约,故空手而来又故作傲慢,不料结果却是令孙某惭愧不已。”
众人一听,心中大呼侥幸,尤其是那个门吏,额头冷汗潸潸,心道还好以礼相待,否则岂不断送仆射性命?杜如晦面上动容道:“医师闲云野鹤真乃世外奇人!那位小友与杜某素昧平生,竟如此一力回护,鼎力相助,杜某若不能一心为国为民,如何对得起这天下百姓!”
孙思邈闻言也是微微动容,朝杜如晦拜了一拜,道:“杜公有此言,孙某不悔今日之行,孙某替天下百姓谢过杜公!”
杜構与杜荷在一旁看得都有些眼眶发红,杜構年纪已长自然感触更多,心中所想最多的便是自己定要也与父亲一般,做国之栋梁!杜荷则最关心父亲的病能不能治好,这个奇特的孙医师到底是什么人?与他打赌的又是什么人?
李淳风次日进宫见李世民时正好遇见出来的马周,忙迎了上去:“大哥!”想问些什么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
马周也是一样,喊了声“二弟!”二人就拉着双手立在原地,一时间千言万语在喉间却只能用眼神交流。马周想了想,干脆道:“二弟,我先回客舍休息,回头去找你。”
李淳风点头道:“好,到时我在家恭候大哥!”二人相视一笑,轻轻点点头,松开手各自去了。
李淳风进了两仪殿,此时李世民已经与马周谈了一夜,却不见疲态,仍是精神奕奕,但李淳风也不敢过于耽搁,直接道:“陛下,臣夜观天象,今夏淮河下游恐有大水,臣请陛下下令下游诸州多加防备整修堤坝,并做好一应应灾及救灾措施,组织疏散民众,抢收庄稼,并做好赈灾准备。”
这一大早的就跑来报告皇帝要发大水,皇帝顿时有点郁闷,好在他心情还不错,李淳风又是天文专家,还有成功预报的案例在前,加上真要发大水那就不止是郁闷的事儿了。李世民顿时就重视了起来,逼视着李淳风的眼睛问:“你有把握么?”
李淳风非常镇定地道:“天象显示如此,但也只能说大水的概率极大,不过臣想,即便不发大水,堤坝早晚也是要整修的,若等到百分百把握的大水来了,那做什么都晚了。”
李世民眉毛挑了挑,不由笑了,道:“是这样的,你说的很好,是朕问得糊涂了,此事朕会知会中书省,你尽快就观测到的细节与他们商议一下便发敕令下去。”
李淳风忙应道:“是!臣这就去办。”一边却心中苦笑,细节,哪儿来的细节啊?还好泠风说明了哪几个州会受灾,以此为准进行筹划吧。
三日后,尚书省紧急行文河北道贝州、江南道鄂州、苏州、河南道谯、泗、徐、豪、沂、陕共三道九州沿黄河、淮河、运河诸县加筑堤坝疏通河道以预防洪水。
各州接到行文一看,就知道其它地方还好,淮河下游却是要出大事,整个北岸都在劫难逃,北岸诸州的刺史顿时像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一时间各州各县忙了个热火朝天。南岸一开始还暗自庆幸,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啊,北岸堤坝牢固了,南岸要是有所差池,那大水不就得从南岸下来了?
一念及此,南岸诸州也坐不住了,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不过相比之下,北岸还是要吃力得多,黄淮平原地势低洼湖泊众多,黄河淮河的无数支流贯穿整个平原,雨季除了淮河干道要防洪,无数湖泊支流也得小心在意。
才当了两个多月尚书右仆射的杜如晦以病由向朝廷请辞,李世民坚决不同意,杜如晦便把孙思邈写的一份诊断书递了上来,李世民一看所书言辞犀利,直说病势沉重再不救治必当殒命,顿时大怒,说何方江湖郎中如此恶毒诅咒杜卿,杜卿你把他交给朕,朕定将他千刀万剐。
杜如晦一看李世民又犯性子急的毛病,忙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李世民还是将信将疑,说此人连名姓都不肯吐露怎知不是心怀恶意?又说太医也给杜卿诊断过,不是都说只要好生将息就可,如何有这般严重?杜如晦就叹口气说只怕太医不敢直言,臣的身体臣亦自知,确实日见昏沉。
听他这么说,李世民心下也着慌了起来,杜如晦那可是他的股肱之臣,要是真有个闪失那他真是哭都来不及。当下忙把太医都叫了过来,让他们照实说。
太医们本来还支支吾吾,看了那份诊断书立刻就变了脸色。既然已经有人说了实话那他们也没什么顾忌了,便一五一十把杜如晦的身体状况剖析了一番,并说病势复杂,臣等也没有把握医治,直把李世民听得两眼发红,立即准了他的辞呈,只是这右仆射一职却又是空缺了下来。
李世民又想了想,便觉得怎么这么巧,马周刚进长安,与朕彻夜长谈的当天,杜府就来了一个神秘高明的医师?便仔细问了杜如晦那医师何等模样,住在何处?杜如晦便说据他自称已近半百,但却面貌清癯身形矫健,看似只有三十来岁,臣本想延请其住到家中,但他却不肯,只是每天定时到臣家中为臣诊治,也不说住在何处。
李世民更是觉得定有古怪,非要弄清楚此人身份不可,但也知道须得小心谨慎,山野民间多有奇人异士,性情孤傲蔑视王侯,万一此人一怒之下不愿再为杜如晦治病,那也是麻烦得紧。
马周虽然干了一年参军事,但根本也攒不下钱来,更别说在长安置办房产了,李淳风就拉了他到自己家里去住,二人工作地点一个在太史局一个在御史台,正好是隔壁,二人同进同出倒也方便,孙思邈也厚着脸皮一起跟了过去。
冷风按米价折算了一下李淳风这个从五品下的太史令的工资,放在现代差不多年薪十四五万人民币,马周现在干了个八品的监察御史,年薪差不多也有八九万,又不用操心房子车子,以当时的物价水平这三个光棍在帝都可以过得相当滋润了。
李淳风算是李世民身边的老人了,虽然与百官的来往不多,但是也知道不少关键的信息和内幕,能给马周这个初来乍到的生瓜蛋子不少指点,孙思邈便也在一旁听着,慢慢的也对李世民及他身边的一些重臣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认识,心中的很多看法也更多地开始转变,越发地觉得这次给杜如晦治病是值得的,若是这次不来,那才是真的要痛悔终生。
当然,他们也商量了一番是否让泠风他们立刻进京,但是李世民对马周完全没提山东之事,他们也无从判断陛下的态度究竟如何,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再等等看看会有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