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向导,奴颜卑膝卖国求荣世间无耻莫过此人!”
酒肆中一时鸦雀无声,除了被这小孩不假思索的发言惊了一惊,更是对其中出现的新名词困惑不解,随即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汉奸?”
“偶像?”
“五胡……乱华?!”
“就是背叛汉族之人!通敌叛国,投靠外族侵略者,受其驱使,为其走狗,出卖中国国家利益的卖国贼!”泠风还在义愤填膺着,解释完“汉奸”还意犹未尽,想起前面随口提起了曹丞相,让他与这么个汉奸相提并论,不禁顿生悔意。
“倒是曹操,虽然被人骂了半辈子汉贼,其实呢?人家一生未篡汉,内忧外患之下还帮风雨飘摇的中国守着整个北疆,数次击败侵扰中国边境的鲜卑不说,还打得南匈奴的于夫罗和呼厨泉俯首称臣,基本平了南匈奴。”
“与乌丸大军狭路相逢于白狼山,又大败之,斩乌丸大王蹋顿,降者二十余万,其后代郡乌丸又反,曹彰和田豫率军平叛,曹彰身中数箭还追击叛军一天一夜,从此乌丸也一蹶不振。”
“同时又将企图趁火打劫的鲜卑打得大败,田豫追击二十里,沿路杀得尸横遍野,此战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只能远走塞外。夏侯渊西征,狂扫陇西羌氐,大破百顷氐王千万,灭兴国氐王阿贵,击高平,平枹罕,至此河西诸羌尽降。”
“曹操去世后,曹丕虽然篡了汉,可那毕竟是华夏内部问题,在对外问题上他可不孬啊!还是名将田豫,率百骑入乌丸,斩乌丸王骨进。幽州刺史王雄刺杀轲比能,号称‘控弦十数万’的鲜卑自此四分五裂。”
“毋丘俭东征高句丽,在梁口大破东川王,攻破丸都城,之后又征了一次,玄菟太守王颀紧追东川王,过沃沮(今朝鲜境内)千有余里,刻石纪功,几乎就亡了高句丽!”
泠风早已站了起来,一口气说完,仍沉浸在热血沸腾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为了这些湮灭于历史中的辉煌战绩,为了这些无人歌颂的名将,为了这些真正为中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壮烈男儿!
“如果曹操不是为了对付北方这些虎视眈眈想要分食我中国的强悍异族,怎么可能打不下吴蜀两个地方割据势力?他曾说过,他的愿望是在墓碑上刻下‘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是他和他的将士们守卫了中国的北疆,没有他,何止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恐怕中国早已分崩离析沦为异族牧场!”
“或许他是那些道学家眼中的乱臣贼子,是那些只会内战的人口中的枭雄,但在我看来,曹公却是真正的民族英雄!如果他是汉贼,那我汉族还有谁是忠良?想想吧,魏国当时不过半壁河山,却威震四夷!铁血如此,何其壮哉!”
“可惜,可叹,如此勇烈的大魏却子孙不肖,被司马氏篡了,司马氏篡便篡了,好好守着啊!才两代就搞出了八王之乱,天下再次大乱,中国再次四分五裂。北方的胡虏终于踏入了中华大地——第一次,踏入中华!因为这次,再没有曹操了。”
“三百年啊!三百年的五胡乱华,三百年的血腥杀戮啊!被践踏的是我华夏大地,死的最多的是我华夏血脉啊!而这样的事情,却在历史上反复地……”
泠风的大脑中突然发出了紧急刹车令,顿时硬生生的把最后一个“上演”字给咽了回去。她是真的痛心疾首啊,中国人内战个个是好汉,却总是被异族杀得血流成河,不是缺少热血男儿慷慨壮士,而是中国人不齐心啊!每次外敌都是趁着内乱而来,而即便外敌已经来了,内乱却仍然如火如荼。
连到了近代,中国的政客还在信奉“攘外必先安内”,而像曹孟德这样“安内必先攘外”的真英雄,却被骂了一千多年的“汉贼”。
人心,何其不公!
此时酒肆中的人都已经听傻了,都直愣愣地看着泠风发呆,然而虽然面上发呆,不少人却是真的听了进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泠风最后那句“历史上反复……”,他们先是被泠风的口若悬河震慑,又被她的慷慨悲愤感染,接着又陷入了沉思。
很多人所想,是曹操的功绩与过失,是大魏的铁血征伐对这个国家的贡献与曹丕身为臣子却结束了大汉四百年基业之间的矛盾,可是,又有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被自己的臣子所终结的呢?
而孙思邈所想,是身为医者的慈悲与身为汉人的立场之间的矛盾,泠风说的不错,五胡乱华,我汉人平民死者以千万计,简直是尸山血海修罗地狱!若是国家强盛,军队威武,外族又岂有南下之机?又岂能有这样血腥惨痛的屠杀?和平,只能用自己的实力去守护。
也许,想要少死人,就只能先杀人……想到杀人二字,孙思邈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目光中满是痛苦,却又有几分释然。
他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众人或愣怔,或沉思,或茫然,或激昂,竟似都忘了说刚才那番话的只不过是个童子罢了。他忙去拉泠风的手,泠风此时也从小宇宙爆发状态清醒了过来,正吐着舌头往他这边靠,俩人手一拉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就往门外窜去。
他们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酒肆中的人就像被解了穴一样动了起来,一下子就炸了锅,方才说话的那位士子起身飞也似地往外奔,被案几绊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等他冲出门却见街上熙熙攘攘,哪里还看得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不禁顿足懊恼。
“孙大叔,今天这事要不要跟大哥他们汇报一下啊……”泠风只觉十分的心虚。
孙思邈点点头道:“我看还是说吧,酒肆本就是消息散播最快之地,你要是运气好,此事不了了之最好,要是不妙你的英雄事迹传开了,再被宾王和淳风知道,他俩非得吐血不可。”
泠风咽了咽口水,“可是……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就是我吧……”
孙思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语带怜悯:“不要抱侥幸心理了,你大哥干的可是监察御史……”
尼玛!监察御史,侦探界的鼻祖啊!御史台的察院分明就是个华丽丽的国立侦探事务所……
说起来,当一名光荣的侦探还是泠风同学年少时的理想,哪怕后来读了心理学,她也是对犯罪心理学最感兴趣,可惜这门课只有公安大学等极少数学校开设,她只能在网上看世界各大名校的公开课过过干瘾。
以前的画面迅速在泠风脑海中闪过,让她唏嘘不已,那个世界的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是死是活?是昏是睡?唉……
孙思邈见她脸色如此惆怅,哪儿知道她是在追忆似水流年,还以为她在担忧酒肆之事,便道:“好了,别想了,有什么事都有你大哥他们顶着不是?”
马周和李淳风齐齐打了个喷嚏,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妙之感。
晚上回到家,不妙的感觉就被落实了。
“你病好了?”李淳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明明早上自己和大哥出门时泠风还一副有气无力病歪歪的模样。
“呃……好得,差不多了……中午突然感觉好了!”
马周与李淳风对视了一眼,都认命地叹了口气,马周幽幽地道:“希望没人注意到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