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
婚宴当夜,宾客盈门,红烛高挑,喜乐喧天。
贺喜声中,一身大红吉服的李达航与苏珊拜了天地并掀开了喜帕。
龙江城的风俗向来如此,新婚夫妇要在亲朋好友的面前鞠躬三次才算最后的礼成。
迪安如墨般的黑眸似寒潭般幽深,负手站在一众乡绅之中,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仔细看那笑容竟是出奇的冷。
他看着那个多年前缠着自己的手臂叫着“禅哥哥”女子,她曾对说他非君不嫁,而今她却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和另一个人立白头偕老的誓言!
是在演戏吗?
那过往的种种竟然忘却得这么快,有如龙江边的细沙落画,被江水一冲就散得了无痕迹。
她应该是真的是忘了,否则她的表情怎么会如此自然生动,带着几分小女人的羞涩腼腆,目光温柔似水般凝视着李达航,薄施脂粉的俏丽面容娇艳无比。
莽古尔泰依旧未到。
他眼看着他们敬拜完天,就要拜地。
迪安用力地闭了闭眼睛,遏制住心底翻腾汹涌的情绪。
也许他和多铎本就是同一类人,都那么善于压抑着自己,善于潜藏心底的恨,更善于舔舐心底的伤。
一直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他身边的罗霞则是面带春风,笑意盈人,而她身旁的张员外夫人却是一直叽里乌拉地不停嘴。
内容大概就是说李达航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居然娶了个没有什么背景家世的女子为正妻,对她家家财万贯的侄女竟然不屑一顾。
身旁有人丢了一句话过来:“娶妻就好像穿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知道什么?”
迪安侧目一看,原来说这话的人是野涂。
迪安对他点头致意,野涂继续嚷嚷道:“李达航能骗得到这姑娘,还真是他的福气!迪安公子,你说是不是?”
迪安勉强维持着那丝客气的笑容,眼中的冷意更甚,眼看着一对新人相互对拜,他眼中寒冰气息似要破眸而出……
“礼成,送入洞房。”
“李大人,”迪安的声音穿透了主持人的余音,“今日来贺,送的贺礼都是俗物,不如就让在下弹奏一曲送与大人,以贺新婚,如何?”
罗霞的脸色微微发白,挽着他的手臂松了一些,勉强笑道:“对啊,李大人,我家夫君弹得一手好琴,平日我想听,他常是吝于动手呢!”
李达航了然一笑,苏珊的目光淡然地扫过迪安的眉眼,嘴角的微笑客气得有如对着陌生的人。
迪安的心忽然一痛,这时李达航开口说:“迪安公子好雅兴,那达航就却之不恭,在此谢过。李南,把我那具古琴取来。”
迪安在古琴前坐下,试了几个音,便开始按弦轻拨。
琴音响动间,似月光明媚怡人、流水有情、花草相依,隐隐见一片花好月圆之色。
苏珊心神恍惚,视线放在古琴弦上,又似魂游天外,瞳孔无法聚焦,显得有些空洞。
她攥着李达航的手紧了又紧,李达航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不要难过,都过去了。”
话音刚落,迪安小指勾起的一个尾音过于高昂,竟然是出现了一个滑音,忽然间,一首欢快的曲子,竟似弹出了凄风苦雨、忧愁暗伤的曲调。
他似乎想用更高昂的音调调整、压制,却听“噔”的一声,夹杂着哑弦之声,他已把琴弦拉断了。
众宾大惊失色,新婚之日“断弦”乃是大凶之兆。
迪安也似乎很惊讶很意外,非常抱歉地起身行礼,说:
“李大人,迪安无状,在此向二位赔礼,望大人勿怪在下琴艺不精。”
李达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意。
迪安迎上李达航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歉意,他也不再掩饰什么,挑衅的意味是这般的明显,尤其是看到大红衣袖下紧扣着的十指,他心底的恨意更甚。
“迪安公子这一曲,不知曲名为何?”李达航问。
“花好月圆。”迪安嘴角轻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双眸却是锁定了一旁苏珊的眼睛。
苏珊抬眼看他,眼波中带着自怜自伤,似悲伤难过化为实质向他袭来,他的心不受控制的一痛。
“很好听的曲子,”她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宾客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她走到古琴前俯身摸了一下断了的琴弦,“不是你的错,这琴,太久没弹过,琴弦的音色都有些哑了,日子久了不管多好的弦一直这么绷紧着都会断的。弦断了不要紧,不要伤了手才好。”
迪安闻言,眼中的神色愈加复杂,袖子里被割伤的小指隐隐作痛。
“苏珊,”李达航走过来刚想对她说句什么,苏珊已握住他的手,并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说:“李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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