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婉看了多铎一眼,“直到我听到孙菲菲哀求他说,百日宴她要把静怡约到荷池边佯装被推入荷池让赵续睿替她作证,证明静怡因爱生恨蓄意伤人,他竟然答应了。那时我才明白,自己想等的那天等不到了,所以我早就写好了遗书,来了个金蝉脱壳。”
“没想到下水时的冲力太大,伤了左边胳膊,上了岸混出了城一直便往明朝都城应天而去,还没到应天,便病倒了,还是承了姜家村的情,在这里养伤,伤好后姜二儿常年有伤病的兄长说要冲喜,我那时心念俱灰,于是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可是第二天姜二儿的兄长便去世,留下了一间客栈,还有八十多岁的太夫人和姜二儿。太夫人待我极好,可惜没过几个月她也因伤心过度去世了,交待我要好好照顾三儿,于是,我便一直留在了这里。可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欠了某人的人情,总得要还,有心便能找得到。”多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一死了之,也许永远都误解了事情的真相。”
“是啊,德婉,”静怡急急地插嘴道:“赵续睿后来并没有冤枉我......”
“你不用替他解释,他待我并非就如多铎待你。”德婉苦笑,“现在这样多好,放开了彼此,连呼吸的空气也自由多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就忍心见你家中的老父母无人照料,日日为你神伤?”多铎说道,“赵续睿不知珍惜,与你的父母何干?德婉,不如归去啊!”
德婉闻言红了眼眶,说:“等他成了亲,我便会回去,带上三儿......你放心,我不会那般不孝。”
天色开始变暗,德婉要告辞了,静怡和多铎送她出门,末了,多铎叫住德婉,说:
“也许你等不到他成亲,等他酗酒而死会更容易些。我离开盛京前见过他,他颓废落魄得不似人形,大概是想追随那在他眼前坠下殒命的水鬼。你有你的活法,自然没有人去干涉,但是回过头时,难道不怕自己因为没有尽力而后悔?守着一个人很难,但并非不可能做到。”
德婉身形一僵,没有应声,但是脸色苍白了几分,多铎又递给她一幅画,说:“画中这人,你客栈中人来人往的,你是否见过?”
德婉打开画轴一看,愣了愣说:“这个人?这个人不就是在我店中白吃白住的那一位?”
然而等到德婉带着他们两人赶回客栈后,才发现柴房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
姜二儿也愣在当场,说:“怎么就走了呢?一声不吭的,今早我还多放了两个馒头给她当早点......”
静怡抿着唇没有说话,多铎知她心里难过,当下握了她的手温声说:“放心,我们这就回去收拾点东西然后入应天城,应该能找得到她。”
静怡把棉袄、背心、棉裤什么的都手忙脚乱地翻了出来,多铎不禁好笑,走过去轻敲她的脑瓜子问道:“敢情你这是在搬家?”
“入冬了,总得带几件衣服吧!”静怡说,“你看这天是黑得越来越早了,对了,还得带点什么药膏啊,药散啊之类的,德婉说苏珊风寒未好......”
“你带这些东西能用多久?我们又不是只去三两天。”多铎拉她到一旁坐下,自己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天明时入城,带这么多东西就够了。”
“干粮呢?衣服呢?药呢?还有,不是马上就走吗?”
“都不带。”多铎说:“你晚饭还没吃,吃完了,我们再走。”说着就要走出房门。
静怡连忙拉住他,说:“还是我去做饭吧,你昨晚都烫到手了。”
多铎笑了笑,“你是怕今晚还是吃煮糊了的饭吧!”
“不是,”静怡连忙摇头,脸红了红,低声说:“你煮的,糊了我也吃。”
“那不就行了?总得学会小心,总得学会煮饭烧火,”多铎轻轻拉开她的手,“你坐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饭。”
今晚的饭稍稍有些糊味,但是只焦了锅底一点点,多铎对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
菜是很简单的清炒白菜,炒鸡蛋,还有蒸在饭里的腊肉,静怡夹了一点菜,扒了几口饭。
多铎问:“还可以吧?今晚我总算没有把白糖当成盐巴,把陈醋当成酱油了。”
“很好吃,”静怡笑得眉眼弯弯,伸手给他夹了一片鸡蛋,“很香,你多吃点。”
烛影摇晃,她忽然就红了眼圈,任是灯光昏黄,她也能见到他长衫上的炭火污渍,指甲边上浅浅的灰黑,每天晚上他抱着她入睡时,她总能摸到他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变得粗糙,甚至起了一层薄茧。
隐隐的心疼,曾是风流倜傥、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如今随了她,凡事亲历亲为,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犹记得学烧柴的那几天,她给他的手指挑了十多根刺,他一脸的无所谓,而她一脸的心疼抱歉。
他却捏捏她的脸,笑着说,“白天我伺候你,要是心疼,晚上便好好伺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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