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疏月睁着眼睛到天亮。
她开始复盘林余星的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这样了呢?她特意重新去了趟明西医院,杨医生诧异:“病没瞒着小星,该的都跟他了,其实必要的了解实,对他的心态有益处。”
林疏月迂回婉转地也向钟衍打听过,钟衍丈二『摸』不着头脑,“还好吧,没发不一样呀。除了偶尔发呆,反应迟钝了些。”
林疏月:“他最近见过什么人吗?”
“不。”钟衍秘兮兮地猜测:“他是不是恋爱了。”
林疏月言。
“他这个岁数也不算早恋了,舅妈,别打他。”
林疏月皱眉,“舅什么妈。”
“妈。”钟衍欠揍答。
—
“星,吃荔枝。”夏初过来工作室时带了一箱妃子笑,挑了一盘冰镇,又装了一小盘常温的放一旁给林余星。
楼上,少年音漫不经心,散散地应了句:“我不吃。”
不一会,夏初端着荔枝上楼,“咦,没拼乐高啊?”
不止没拼,人就懒沙发上,睡着玩手机。
夏初啧了啧,拍拍他的腿,“少年,最近转『性』了?是不是姐姐凶了,来,跟夏姐吐吐槽,我帮一块骂她。”
“不用,我姐好着呢。”
“她昨晚跟我打电话,她差点都哭了。”
林余星默了默,藏毯子里的手指轻轻收紧,遮掩住,所以没让夏初看见。
半晌,他“哦”了声,语气平平,“我也不。”
夏初眼见是不出一个屁来,并且林余星的乖巧形象深入人心,她甚至想,是不是林疏月做了啥错事不。结果试探地一,林疏月直接飚火,“我能做错什么?!我错老妈子似的不停唠叨,让他注意身体按时吃『药』!我错敏感卑微,生怕他绪不对劲!”
心里被砸了一个深坑,百思不得其解,她也难受。短暂宣泄,又极快地克制住的绪。林疏月『色』颓败:“我难真的做得很差劲吗?”
夏初悔得想怒扇两耳光!
都把姐们『逼』成什么样了。
又过一周,林余星以可见的变化,一次次催摇了林疏月的心。倒也不至于到变了个人的程度,但真的有东西不一样了。
只拼了一半的火箭,这段时间,闲置纸盒里,孤独地搁了浅。
周三,魏驭城结束出差,傍晚的飞机到明珠市。林疏月随司机的车一起去接他,然后吃饭,江边散散步,她的兴致始终不高。
魏驭城断定:“有事,告诉我。”
这种精准的预判,另一面也是能让人依靠的安全感,于是诱发了林疏月的倾诉欲。她把这些困顿全盘倾吐,望向他的眼可怜又茫然。
魏驭城听时微微蹙眉,听完后,倒是没什么表。只紧紧握了握林疏月的手,松着嗓音安慰:“明天我过去看余星,深圳买的几盒新乐高,我想他会喜欢。”
小别数日,魏驭城心思不加遮掩,每每望向林疏月的眼都像要噬人。他的掌心按她后腰,一下一下『揉』着,按着。
林疏月耷拉着脑袋,像一颗小蘑菇,“今晚我要回去的,我不放心弟弟。”
魏驭城嗯了声,然后吩咐司机,找个人少的地,停车。
司机很懂,直接把车开向了明珠公园。公园地势偏高,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树木处,车停的位置十隐蔽。
魏驭城沉声,“下去抽根烟。”
司机远,车灯全熄。
魏驭城化身伺机而动的兽,倾身将林疏月压倒后座。
“节省时间。”他低声,“就地解决。”
……
最后,司机两包烟都抽完了。
他琢磨着,这况,明天应该能找李秘书报销烟钱吧。
魏驭城格外热衷于新事物的开发,时间没节约成功,林疏月被顶得头顶心疼得要命。直呼又上了这老畜生的当!
这一折腾,回工作室已经接近零点。
魏驭城:“陪进去。”
林疏月看到屋里没什么灯,林余星应该是睡了。她,“太晚了,早点回。”
魏驭城应了她。
林疏月下车后,他一直看着她进去。然后亮起一盏小灯。
又等了会,刚准备让司机开车。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小的争执声。魏驭城皱了皱眉,快步下了车。
林疏月这次是彻底爆发了。
进来后照例去看林余星有没有好好盖被子。结果一推卧室门,他又看电视,并且垃圾桶里一堆零食残骸。还叫了『乱』七八糟的外卖。
林余星躺床上,叠着腿,懒懒散散地叫了一声“姐”。
林疏月冷了脸,过去直接将『插』头拔了,站他正对面,提声质:“医生跟的,全忘了是吧。对我有意见,什么我都受着。但别这样糟践。”
林余星也绷着嘴角,当即反驳:“看个电视怎么就糟践了?我是有病,但我不是明天就死了。”
这个“死”字像一把钢筋钻,一秒扎进林疏月的经里。这是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最介怀的一个字,她所有的坚持,对抗,牺牲,都不过是和它战斗。
林疏月嗓子都哑了,“什么况,没有数吗?”
“我的身体我。”
“个屁!”林疏月没忍住,骂了一声。
“还熬夜看电视!还吃这些垃圾食品!还处处和我作对!这样不明,让我猜来猜去。想过没有,我不是,我也会累。”林疏月哽咽得已经字不成调。
空气被抽水泵两下榨干了一般,又干又涩。
压抑的沉默里。
林余星慢慢抬起头,眼空洞麻木,“终于厌倦我了是不是?”
林疏月死命掐着的手,强『逼』冷静,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林余星,“这么久的反叛,不就是为了这句话,想什么,。”
林余星:“我不想跟一起生活了。”
一语毕,落针可闻。
这凌晨的夜里,林疏月被一遍一遍地凌迟诛心。
魏驭城进来时,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像一副静止的画面,林疏月的脸『色』不比林余星好,她像一片枯萎的叶,被人硬生生地拔下,颤颤巍巍地遣散落地。
昏黄的灯影从右边灯源处散照,像一面扇,林余星就坐弧形的边缘,明暗各一半,他安静,了生气,如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下一秒就能随风远逝。
林疏月低着头,手指掐手指,隐隐掐出了血印。她没一个字,她也不想再跟谁辩解。
她的灵魂被重重一击,浑身散了架。
直到一只温厚的手,毋庸置疑地紧紧握住她,制止了她所有伤害的动作。魏驭城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虎口,最软的一小块肉。
握了几秒,再松开。魏驭城踱步到林余星跟前。没有候,没有开解,没有帮腔,没有责备。
他开口,声音沉如撞钟:“去抱抱姐姐,她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