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兄妹阋墙【上】

    酉时，日落月出。霜降已过，平添几许寒气。揽月楼里依旧是莺歌燕语，热闹非凡。

    颜家不是武林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盐商，手里攥着盐引，跟达官贵人关系非常密切，做着一本万利的买卖，富甲一方，但于江湖人而言，终是隔着一层，从没见颜家跟江湖人深入打过交道，所以段御龙与颜家这次高调的碰面，同样吸引了诸多关注。颜家目前当家的是颜家的二子颜润泰，颜家老太爷颜顾仍在，已经年逾古稀，很少出现在人前，长子颜润福自小身体不好，好不容易长成年对经商也不感兴趣，于丹青上倒是有些造诣，索性自己开了家书画轩，平常跟扬州学子们谈谈书画，日子过得悠闲。如此颜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二子头上。颜润泰此人心思玲珑，惯会揣摩人心，自他接手颜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挤掉了其它盐商，稳坐头把交椅。老三颜润安负责运盐贩盐，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不在扬州，“扬州颜三”名声在外，但在扬州城，熟悉他的人还真不多。除了三个儿子，颜老爷子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远嫁临安府，小女儿年少时异常聪慧，才名远播，后来同样外嫁，但是命不好，丈夫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子嗣都没有留下，约莫是婆家没有善待，颜老爷子一气之下将女儿接回准备改嫁，不知怎的，他这小女儿没有再嫁人，一直寡居，也有十多年了。

    “揽月，外面盯梢的可不止一家，但都不是什么好手，感觉……都像是来凑热闹似的。”绿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非是不甘心非要来看看颜家与段御龙为何亲近，然又近不了身，派了高手也派不上用场，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不用管他们，让人守好揽月楼，别让无关紧要的人靠的太近就是了”

    “是，揽月”

    此时的大厅里，夕韵一舞暂歇，花月正撺掇着众人行酒令。芸娘站在厅外，看到揽月出现便急忙走近，附耳低声说道：“今儿可稀奇了，不止颜二爷在，颜三也在，这段少爷面子可真是不小，上一次这排面还是盐事司的官员到访。”

    “若不是如此，想也不会这么引人注意”揽月低低回了一句

    “还有，上回软轿里一直没露脸那个，现在也在厅里，还是坐着软轿来的，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是个漂亮姑娘，年岁感觉也不大……”

    “我们芸娘越来越本事了，看身形都能知道是个漂亮姑娘，嘘”，看芸娘要恼，揽月赶忙示意她噤声，然后甩甩袖子，往厅里走去。芸娘忙从身边丫头手里接过放酒的托盘，跟了上去。

    “颜二爷，颜三爷，稀客呀，二位爷可以有好些日子没来揽月楼了，如果是楼里招待不周，可得跟揽月说上一说。段大少爷，请了。”

    段御龙微微点头还礼，坐在他下首的颜二爷出了声：“揽月，你还是这么的客气，就没有比揽月楼更让人满意的了。”这人已经年近半百，面上却不显，长相温和，略微有些发福，看起来很好相处。

    “揽月楼淮南第一楼的美誉可不是自封的，我常年在外都甚是想念啊，哈哈哈”颜三身形魁梧，声若洪钟，有几分武官的气势。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揽月楼不过借了姑娘们的脸面，加些酒菜的便利，上不得台面。今天三位大驾光临，我先敬诸位一杯”

    一杯酒过后，揽月坐在了颜三的下首，颜三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听说楼里来了新的姑娘？怎么我看着都还是熟面孔啊？”

    “呀呀，颜三爷这么说若让花月知道了，定得闹上几天，终还是旧人比不上新人啊……”

    “都是天仙般的女子，哪有什么新人旧人，花月我见了自然开心，有新的小娘子，我见了也开心，你就别吊我胃口了。”

    “还真不是吊三爷你的胃口，夜雨虽有几分颜色，但终究年龄小了些，尚未长成，加之性子愚笨，不懂讨人欢心，上次险些得罪了段大少爷，现下交给芸娘教导，还未到陪客人消遣解闷的时候。不过，三爷既然提了，只要你不挑理，我就让人出来见见。”

    “不挑不挑，快让人出来见上一见。”

    揽月侧身微微回头，芸娘凑上前来。“把夜雨喊来，让她……唱首曲子来听听吧”

    “是。”芸娘微微福身，然后转身往厅外走去

    “揽月公子可是扬州本地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公子面善，但我真是头一回踏上扬州地界。”段御龙望向揽月，微笑着询问道。

    “段大少爷叫我揽月就好，喊公子就过于抬举小人了。我是个孤儿，还真不知道祖籍何处，年幼时一直在建康府周遭游荡，后来得好心人收留养大，但约莫我就是那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养父母接连过世，我又变成了孑然一身，机缘之下到了扬州，从拐子手里救下了芸娘跟花月他们姐妹几个，为了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给自己找个营生这才建了揽月楼，一众姑娘真真是才情并茂，如今倒是借她们的脸给自己也挣了点名声，也得感谢各位爷们捧场。平江府揽月倒也是去过几回，但不曾有幸见过公子，想还是人有相似吧。”

    “或许吧，但为了这份面善御龙还是要与揽月多饮一杯，请！”

    “段大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