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末,暑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没来由地惹的人心烦躁。刘知县府上的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更是听不得这聒噪的声音,遂打发了丫鬟小云拿了粘杆一一粘了去。
这厢小云拿了粘杆,不情不愿地来到园子里,届时已至傍晚,日头西沉,加之园子里树木蓊郁,视物已经是朦朦胧胧,更别提去粘那狡猾的知了。小云拿着竹竿没好气地对着树木乱戳一气,正发泄着不满,就听得耳边‘哎哟’一声,声音娇娇柔柔好不动听,尾音还带着一丝空灵,听起来好似在山谷之中。小云正好奇是谁人这个时辰跑到小姐的园子里,刚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端立在园子里人工修建的水池子里头,明明一丝风都没有,三千发丝却像一面旗子一样在身后四散飞扬开来,看不清的面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在日渐黯淡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小云愣了一下,一个白眼一翻,咕咚一声晕过去了。
“哎哎哎!你怎么晕了!不嚎一嗓子怎么就晕了!”却是那黑乎乎的人影开口说话了。那人影慢慢自水中游过来,面容渐渐清晰,竟是个面目甚是妍丽的女子,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俯身拿小手拍了两下小云的脸,见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遂不耐烦的啐了一口:“呀呀个呸的!白让老娘装鬼了!”说完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正准备开口,又施施然从袖里摸出两个蜡丸塞进耳朵里,这才再次准备一番运气吐纳:“啊——!有鬼啊!”几只知了从树上歪歪扭扭的掉下来,拼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江陵县是个不怎么大的县,却因挨着淮河的支流,加之气候适宜,风调雨顺,也算得上是鱼米之乡,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姓安居乐业,日子倒也舒顺。只是这几日江陵县出了件怪事,在小小的县城里炸开了锅。若说怪事,却是这刘知县府中的大小姐刘蓉中邪了,只能整日的待在水里,一出水便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吃的东西也只能是臭鱼烂虾一类,一日两日还好,几日下来整个人都脱了形,皮肤因为长期泡水变得皱皱巴巴的,要多丑有多丑。平时娇生惯养的刘蓉何时受过这等苦楚,三天两头嚷嚷着要自尽。刘知县护女心切,但又碍于这几年朝廷正在普及文化知识打击封建迷信,只得偷偷暗中寻找长老术士来救救自家女儿。
但这是哪儿啊,这是江陵县啊,不是你大姑的三女儿嫁给了我二舅老爷的小姨子,就是我三舅姥姥的表哥娶了你家二姨夫的妹妹,上街买回东西能碰见十回亲戚。话说江陵县的大妈们平时也是怪可怜的,邻里乡亲都沾亲带故一片和气,唯一能新鲜新鲜的也就是谁家小牛犊长得不像大牛,怀疑是谁家抱错了之类。猛地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大妈们自是摩拳擦掌,寂寞了几十年的嘴皮子甫一得到解放,那是黄河一声吼,大步向东流,一发不可收拾。刘知县见此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索性大大方方贴了告示,天高皇帝远,他当官又素来与民交好,常常义务帮百姓接生小牛,是以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果然告示一出,江陵百姓都纷纷表示愿出一臂之力将此事广而告之,加大觅得术士的机会。
开茶馆的张寡妇便是这次百姓自发的运动中的中流砥柱。她本是北方人,在此开茶馆十余年之久,性情豪爽,常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或者来做生意的外地人来她这里歇脚喝茶,是以知识见地极为渊博,邻里谁家小牛有问题也都来问她。这日,张寡妇的茶馆依然是坐了许多人,皆是聚精会神的在听她说知县府中的最新进展。
“上次不是说我有个侄女在刘小姐房里做丫鬟么,啧,据说这几日那刘小姐竟整个身子长满了鳞片,浑身奇痒无比,一挠就咔咔出血(请自带东北音),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成这样了!”
“那妖物……”问话的人不由压低了声音,“可看清什么模样了?”
“唉马,据我那侄女说,那妖物身长八尺,一头黑毛,张牙舞爪,也是浑身长满鳞片,特别是那一对眼睛,猩红猩红的活像一对大灯笼!看谁谁倒霉!话说这知县大人一直本本分分的,谁知竟遭此横祸!”
言及词,众人皆一片唏嘘,七嘴八舌说起各自看法来。
“要我说,莫不是鱼精作祟!”
“瞧着这情形也是,可这知县府当初不是专门请过师傅看风水,说这位大人命里缺水,这才在这大女儿园子里人工引了一渠活水改改运势,这么说当是不该如此。”
“怪哉怪哉,只盼别殃及我等!”
“说起这刘二小姐刘琪,可有人知道?”张寡妇喝了口茶,一脸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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