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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
李肃其实一直在注意纪家动静,尽管两边已不再是亲家,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没法视若无睹。
以前还没觉得如何,甚至嫌弃纪家一介商贾辱没门楣,但,如今眼看着纪雨宁被皇帝接进宫去,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李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尤其纪凌峰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穆氏更是个嘴敞的,恨不得把那点事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李肃反而怕了这家子,从此见面都得躲着走——他一个上官竟会害怕庶民,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其实官场上的同僚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来是忌惮皇帝,二来,李肃为人也颇周到,不肯落了他的面子,但,这些人饱含同情的眼色更叫他受不住——他宁愿这些人仍和往常一样噱笑打趣,而非现在,行动都得顾忌他的面子,这不更提醒他被人戴绿帽子么?
他还不能装作介怀,说起来是光明正大和离过的,男婚女嫁,份属应当,但,李肃心里总梗着根刺。
最近打听得纪家来了稀客,他一猜就知道是皇帝微服出巡,纪家无甚远亲,除了宫里最尊贵的那位,还能有谁?
李肃心里便跟猫抓似的,他知晓自己不该去打搅那家子的其乐融融,但有些事却不吐不快,因此还是换上最好的服饰躬身前来。
他预感到皇帝会将他拒之门外,出乎意外的是,皇帝说的却是请进。
李肃在外磕完了头,心神不定地进屋,入目便是一对花纹精致的靴角。
他识得纪雨宁的手艺,却想不到皇帝身上的一针一线都由她亲手织就——曾经,这是独属于他的殊荣。
楚珩淡淡道:“平身罢。”
李肃方敢抬头,虽然已听阮眉讲述过那番猜测,可当此刻正视天颜时,方知所言非虚。
原来在半年前那个茶寮里,他并未认错,纪雨宁与皇帝亦非在石家宴会上初遇——他们早就结识了。
此刻说什么都晚了,李肃只觉舌尖上一点微微的苦漫上来,直到整个口腔都是苦涩,“臣久仰陛下威仪,如今方得一见,荣幸之至。”
若是寻常官家,他或许还敢开口质问,对上皇帝又能怎么样?
楚珩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朕知爱卿心中疑窦,不妨坦言告知,淑妃与你和离之前,朕虽仰慕其丰仪,却并未有过逾越之举。”
李肃唯有深深垂头,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益?纵使他半信半疑,纪雨宁也已经是别人掌中之物了。
楚珩冷笑道:“爱卿或许不忿,以为朕靠权利压迫,才掠美于前。
不妨实话告诉,纵使朕未曾露面,淑妃也定不会与你长相厮守。
你扪心自问,淑妃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李氏,可曾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温情与好处?”
“婚姻婚姻,当结两姓之好。
不管淑妃闺中有何错处,她自嫁与你之后,事事以你为先,不曾有片刻私心,可你是怎么待她的?一味愚孝,任由婆母凌虐其下,连妯娌都无力约束,这倒罢了,还搜罗妻子的嫁妆在外豢养外室,朕听闻李氏族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莫非你竟忘了不成?”
李肃只觉额头冷汗浸浸,没想到皇帝对李家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那批贿赂的事莫非也知道了?
他哪里敢辩驳,唯有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道:“臣知罪。”
其实不少人家都有类似的规训,但多是形同虚设,该纳妾的一样不少,只要打着繁盛子嗣的名头,旁人亦不好指摘什么。
若非要为纪雨宁出气,楚珩是不会单挑出这点的,此时就见他轻哼一声,“身为男子,无顶天立地之能,却要靠女子变卖嫁妆养活,你自己说说,朕要你这样的臣下有何用?”
李肃总算听出皇帝言外之意,原是为纪雨宁讨公道来了,本以为纪雨宁带走了那批珍宝,跟自己该是两清,可看皇帝这不依不饶的架势,恐怕还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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