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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
其实争论这个又有何益?她今日敢来跟自己呛声,必定是有十足把握,若无皇帝允准,她哪有这么大胆子?
以她眼下的盛宠,莫说要独霸皇帝一人,便是将自己这个太后的权力架空了只怕也是有可能的。
石太后久久无言,半晌,却出神道:“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以为仗着男人疼惜,在宫中便可无往而不利,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但事实证明她是错的,一个女人的心气太高,占有欲太强绝非什么好事,她自己那时候多得宠呀,在宫中除了皇后之外,无人敢不尊着捧着,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早得了个皇子。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仅仅因为一封匿名的揭发信,无数的冤案落到她头上,顷刻间,荣宠化为乌有,而她则不得不带着阿珩远走扬州。
彼时她才幡然醒悟,男人的喜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得宠的时候,便是要他摘天上的星星都使得,她撒娇撒痴,她任性吃醋,他都笑呵呵地既往不咎,但,一旦他对她失去兴趣了,这些琐琐碎碎的点滴却成了她不贤无德的明证。
石太后从扬州转了一遭回来,整个人已然脱胎换骨,她学着察言观色,学着揣摩先帝爷的心意,更要紧的,是千万不能嫉妒,纵使他雨露均沾,她也不能露出一点儿不悦来,反而得曲意迎合——男人年轻时或许会欣赏刚强脾气倔强的女子,可柔情似水才是他们最终的归依。
石太后如今算熬出头了,可她看到纪雨宁时,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那段经历来,因此忍不住加以提醒。
纪雨宁却一笑而过,“娘娘的意思妾自然明白,但,娘娘您是否想过,并非您当初做得不够好,而是先帝爷不懂得欣赏您的内在呢?”
她不觉得皇帝跟先帝爷是一样的人,便真如此,也犯不着为了迎合他而改变自己,这样得来的宠爱有什么意思?她要的是不染杂质的感情,可以不多,但必须干净,否则,宁可没有。
石太后心头一震,没想到纪雨宁竟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这番话自然是大不韪,但,石太后一时间却不忍斥责她。
她其实很欣赏纪雨宁这样脾气,敢说旁人不敢说的话,敢做旁人不敢做的事——这些,都是她自己办不到的。
正因如此才想劝她,许多事不必如此固执,就算石太后想扶持几个人跟她打擂台,可论起皇后之位,却是无人能与之争竞的,只要纪雨宁表现出符合一个皇后的标准和贤德,她那边也会适当松口——毕竟是二嫁之身,要登临后位,总得臣民都心服口服才行。
但,纪雨宁非但没察觉她的好意,反而对自己诸多同情,这种眼色更令石太后受不住。
她千辛万苦走到如今这位置,不想听人说什么情比金坚的鬼话。
纪雨宁心想,石太后大抵是爱着先帝爷的,因为爱之深,才会这样的不甘心,得不到先帝全部的爱,便用权力来补足,她以为天下男子皆是如此,更不愿自家儿子成为那个例外——说到底,这算是一种情绪的投射吗?
纪雨宁安静地施了一礼,便抱着娇娇儿告退,粉团般的婴孩抱着她的食指轻轻吮着,这样清闲安宁的幸福,石太后想必曾经有过,可到底还是叫权欲迷了眼,这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
无论如何,今后看来都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要打,纪雨宁倒是不担心,她坚信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石太后并非无情之人,终有一日她会尝试从皇帝的角度考虑问题,那时,才是母子二人破冰之日。
回到承乾宫后,楚珩自然有点紧张,“母后没把你怎么样吧?”
仿佛要将她剥光了从头至脚检查一遍。
纪雨宁含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不止石太后心存疑虑,连她有时候也在想,她跟楚珩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短短一年多从相识到相爱,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民间的盲婚哑嫁都不见得这样迅速。
若皇帝只是因她的美貌一见钟情,那当她花容残损之时,便是情义消退之日。
茫茫出神间,却不料手指头被娇娇儿吐了一嘴的口水泡泡。
楚珩掏出腰间手帕,珍而重之地为她揩去,一壁说道:“朕倒觉着跟你认识很久了。”
纪雨宁愣愣道:“是么,在哪里?”
“梦里。”
楚珩用一句玩笑话掩盖了真实,他其实早就想告诉她,从扬州的那一面起,他就对她情不能已。
但,毕竟是太过久远的事,纪雨宁都未必记得,与其徒增伤感,不如留待怀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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