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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
玩笑归玩笑,实事还是得办的。
楚珩对纪雨宁的决定一向支持,这回更提不出反对理由,于公,这桩功绩对天下女子皆有益处;于私,纪雨宁如今已是统领六宫的皇贵妃,唯独资历上欠缺了点,要立后尚难服众,而此事一出,便能彻底堵上言官们的嘴——可谓两全其美是也。
石太后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会不晓得他的念头,固然是桩利国利民的善举,石太后也不想从中作梗,只冷冷说道:“恐怕银钱艰难。”
先帝晚年靡费太过,留给楚珩的只是个空架子,饶是他这几年励精图治、开源节流,也不过恢复到太宗皇帝时的三四成,纪雨宁要做的却是笔大生意,若这钱从国库里出,一来有作秀之嫌,万一折了,恐怕将是个无底洞;二来,这几年大周国运算不上好,天灾频发,除了用于赈灾救急的银两,军费更不可省——拓跋燕虽然举刀伐向北戎,可她跟拓跋焘到底是血亲,谁知道兄妹俩会否握手言和,再反咬大周一口,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石太后此语,旨在打消纪雨宁的热情,或许纪雨宁真是为百姓着想,可她这皇贵妃的位子尚未坐稳就急于立功,实在浅虑了些。
却不知纪雨宁已然筹至烂熟,当下笑吟吟地道:“母后无忧,银钱的事臣妾自会想办法,总不至于动用国库里一分一厘就是。”
“是么?那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
石太后淡淡挥着鹅毛扇子,认准了纪雨宁在说大话——她又不会点石成金的法术,若真能叫她将这件事办成,那石太后倒不得不心服口服了。
没多久,便传出皇贵妃号召京中世家募捐的消息,这个原在石太后意料之中,亦不稀奇。
但,她不觉得那些世家会乖乖听话,不同于赈灾能得个好名声,纪雨宁提出的设想不过是空中楼阁,能不能建成还是两说呢,谁会蠢到往里头扔钱?谁家的财富都不是天下掉的。
若没个起头的人,纪雨宁恐怕要尴尬收场。
如是过了两三日,京中果然鸦雀无声,石太后坐不住了,打算把纪雨宁好好叫来开导一番,细说利害——她主意原是不错,吃亏在太年轻,在京中又无人望,再过个两三年,没准还真能叫她办成了。
当然,石太后私心里也想树立一番婆婆的权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纪雨宁就是太自负了,殊不知做女人原该安守内宅的,她事事都想争先,事事出头,怎么能不迎来当头一棒呢?
石太后准备了满腹苦口婆心的言论,就等安慰受挫的儿媳妇,顺便取消这个孩子气的计划,然而诏令还未出慈安宫,事情便有了变局,侍人来报,承乾宫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且都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看分量,想必不是金子就是宝石之类。
石太后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谁出手这样阔绰?”
侍人亦满脸震撼,经她打听才知,却原来是两位公主起的头。
先是长宁发话,她如今既已出家,名下一切产业皆与她无关,皇贵妃如若喜欢便皆拿去,若不喜,便扔了也使得——长宁一向性子冷傲,此举足以证明她对纪雨宁的信任。
继而是远游回来的长清,听说纪雨宁急需用钱,二话不说就将静园积存多年的珍宝捐了出去,用她的话说,金子银子堆着也会生霉,倒不如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有这两位公主做榜样,之后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楚珏为首的一干亲王郡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至于那些贵妇人向来最爱攀比,哪怕不知皇贵妃为何对桑蚕起了兴趣,可见大伙儿都一头热,便也不肯居于人后,唯恐落个小气破落户的名声——比起赈灾的热情也不差什么。
石太后听到这里便无语了,合着纪雨宁根本不问过程,只问结果,还以为她会做些慷慨激昂的宣讲,和那些臣子们斗智斗勇,那么此事便可顺理成章再拖上三五年,然而,她却是速战速决——这等杀伐决断的个性,也不知像谁,没听说纪家有过如此人物。
倒是有点像皇帝从前的脾气,许是近墨者黑罢。
侍人并不知这位太妃娘娘在腹诽儿子,只当她在为皇贵妃如此得人心而着恼,可还有更气愤的消息等着。
侍人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娘娘有所不知,二小姐和二公子亦捐了不少……”
石太后眉立,“他们哪来银子?”
石家早就入不敷出,当初景兰离京时又带走不少,这半年多若非石太后有意无意周济着,怕是连御田米都吃不起了。
竟也跟着其他人一起比阔,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纪雨宁望着来纳贡的石家两兄妹,也纳闷呢,她又没差人去石家要钱,要不要这么主动?
不同于其他世家都派仆役前来,石景煜却是亲自充当挑夫,并非石家连个仆从都请不起,而是石景煜生怕那些下人粗手笨脚的,摔坏了东西——两个深红的朱漆箱笼里,满满都是古董瓷器,不但价值不菲,而且分量沉重,石景煜一路过来,肩膀都快被压断了。
纪雨宁打趣道:“还以为二公子来送嫁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扭头望着二人,“抬回去吧,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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