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也安排一下,叫黄裳与宗泽一起来见朕。”
陆佃楞了一下。
尤其是,当他想到了,黄隐那个总是在太学中,对恩相的新学指手画脚,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刚刚被这位陛下金口玉言,高升去了西京国子学。
陆佃的神色就更加玩味了。
因为,在今年的太学补试后,太学上报了今年的三舍生名单。
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自三舍法以后,几乎从不干预上舍生以下的太学生排序的宫中,忽然干涉了一个外舍生的排序。
陆佃记得很仔细,当时,就是他面前的这位陛下,御笔亲勾,直接将当时排在外舍生最后一名的一个太学生直接拔擢到了内舍。
而理由,让太学上下都是瞠目结舌——该生名字甚为吉利,朕很喜欢!
于是,太学上下群情激愤。
黄隐当时闹得特别凶,一度想要把官司打到御前去。
但被陆佃利用自己管勾太学公事的职权压了下去——此乃太学三舍事,非国子监学规所能涉,且天子圣明,所拔该生,文章典雅、壮丽,可升内舍!
为什么呢?
因为陆佃翻了那个外舍生的补试卷子。
因为,这个学生的文章,全部参考和使用的是恩相的三经新义与字说的典故与解释。
不仅仅如此,其文章立意,也与恩相提倡的新学完全吻合。
恩相后来也回信,嘱托他要‘为国护才’。
那个外舍生叫什么名字来着?
是了,就是现在官家嘴里的这个人——
宗泽!
推荐其入京参与太学补试的人,是两浙路转运使、知明州陈睦。
而陈睦的这个差遣,乃是当今亲除的——当初都堂给陈睦安排的去处是潭州,但当今御笔一勾,就变成了明州,没多久陈睦就又加了两浙路转运使的差遣,可谓是简在帝心,爪牙心腹一般的大臣。
一个天子亲除的转运使、知州推荐入京的年轻学子,然后被天子用‘名字很吉利,朕很喜欢’的理由,从外舍生的倒数第一,升入内舍,直接少奋斗三年。
如今,这位当初说‘该生名字很吉利’所以将之升到内舍的陛下,却又说‘朕听说太学中有太学生,名叫宗泽,为人正直,才华横溢,可堪太学表率,诸生楷模……’
这嘴巴一张一闭,就给人家评了个太学表率、诸生楷模的头衔。
……
太学,内舍,第五斋。
宗泽捧着书册,眼睛却一直瞄着外面。
在他身边的同学,也与他一般,都是抓耳挠腮,一副坐立难安的神色。
没办法,今天御驾亲幸太学。
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学斋?会不会从三舍生中选人考较功课?
但,几乎所有太学生,都已卯足了劲,随时准备着。
士大夫们学得文武艺,就是要货与帝王家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几乎所有士人都有过的幻想。
但万一天子诏对、考核,而他们能对答如流,从此就简在帝心,甚至直接提拔到上舍,乃至于当场赐优呢?
人,总是要有梦想,对吧?!
这个时候学斋门口出现了太学录游酢的身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宗俊士!”游酢看向那个安坐于学斋内的高大身影,轻声呼道:“请出来一下。”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宗泽。
火热无比,犹如岩浆——傻子都知道,游酢这个太学录如今陪伴在君侧。
现在他却出现在这太学的内舍学斋,而且直接点了一个内舍生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还用想吗?
顿时,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学斋诸生中蔓延开来。
宗泽却是涨红了脸。
他虽然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登上天子殿堂,承父祖之名于御前,光宗耀祖的时刻。
但……
当这一天真的可能出现的时候,他却有些猝不及防。
“宗俊士!”游酢又唤了一句。
宗泽这才赶忙起身,在无数双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注视下,走到学斋门口,恭身道:“学生宗泽,见过学录。”
游酢点点头,作为太学录,他当然知道宗泽——太学生们,是大宋最活跃的士大夫群体。
熙宁变法后,随着太学生进一步增加,并达到如今的两千四百人的规模。
太学生们在政坛上的影响力,也随之增加。
当他们的影响力增加,自然就喜欢对朝政指手画脚,甚至对都堂诸公的为政指指点点。
到得如今,太学生们在舆论上的影响力,已经不亚御史台。
汴京有俗语:无官头陀寺,有官御史台。
所以,太学生们如今有着‘无官御史’的雅号。
自然,新党、旧党都对太学极为重视。
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己人安排进来。
像游酢就是元丰七年,经由太师文彦博,向朝廷保举的。
随着太学上下的官员、老师都充斥新党、旧党的人。
太学生们也随之分化成新旧两个阵营。
而眼前这个叫宗泽的内舍生,游酢有深刻印象,因为对方正是今年在内舍诸斋之中,声名鹊起的一个新党俊杰。
有传言说,陆农师(陆佃),打算将他的名字放进明年的上舍生考试名单里。
以至于,有人认为这个叫宗泽的年轻人是不是陆农师的亲戚?
游酢念头多少有些不通达,但在宗泽面前,游酢没有表现出来——他是程颢的学生,最重仪表与风度。
哪怕骂人,程颢的学生也会在礼法的范畴内。
所以,游酢微微嗯了一声,道:“宗俊士随我来吧。”
“官家有旨意,要召见俊士。”
猜测变成现实!
整个学斋顿时炸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