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生日的时候偶然得来的,她也是六岁之后便失忆了,莫非这颗石头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不会这么巧吧。
“十六岁了,十六岁了。”龙曜喃喃自语,眼中似乎泛起了一层水雾,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太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带着一种莫名的悲痛。
这种悲痛叫做英雄末路。
他看着凌汐池,眼中如死灰一般绝望!
然而那死灰中又好似带了一丝星星之火。
“我败了,杀了我吧!”
“我已经不能再出掌了!”
“你记着,我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天意!”
凌汐池提剑一剑刺了出去,龙曜果然不闪不避,剑尖在离他眉心还有一寸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收了剑,转身便走。
龙曜睁开了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凌汐池道:“讲道理,我并不是非要杀你,我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龙曜道:“看来你并不懂生死场的规矩。”
凌汐池回过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道:“我说过阶下之囚何必为难阶下之囚,作为被操控的棋子我们已是不幸,我只想赢你,不想杀你。”
龙曜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好一会儿才道:“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凌汐池困惑的看着他。
龙曜道:“在我的家乡,所有人都相信人的精魄灵魂依附头发而生,我死后,请割下我的头发,将我带出去吧。”
他抬头望着天,眼神平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叹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自由了。”
“不!”凌汐池发出一声惨叫,眼睁睁的看着龙曜一掌朝自己的天灵盖拍去,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半分犹豫,那样毅然决然。
一股血泉飞溅到了半空,在阳光下,红得凄艳而又美丽。
天空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是这里的死亡气息吸引了它们。
凌汐池冲了上去,看着奄奄一息的龙曜,顿时失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跌坐在他身边。
她有些恍惚,喃喃道:“为什么这么做?你并没有输,我能感觉到,你最后收手了。”
龙曜还剩一口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凌汐池连忙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龙曜气若游丝道:“我本姓叶……以后……去北山矿场……记得将他们带出来。”
凌汐池不知他这几句话什么意思,追问道:“你说什么?”
龙曜没有回答她,并且永远也不能回答她了。
凌汐池伸手摇了摇他,带着哭腔道:“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半空之上乌鸦的嘶鸣。
她抬头看了看天,想哭却没有泪流下来,阳光依旧明媚灿烂,天空蓝得不见一丝云彩,阳光下的尘埃清晰可见,可却依然有照不见的黑暗沟渠。
她知道,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彻底离她远去了,她会变成第二个龙曜,在这看得见看不见的生死场中,与天斗与人斗,只为争一线生机。
可这条路注定要走到黑吗?
她又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颗黑晶石,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以她的内力根本不可能再接下龙曜的一掌,龙曜只要再出手她必死无疑,可为什么他一看到这颗石头便失去了战斗意识,这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让他一心赴死。
龙曜临死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北山矿场是什么地方?
凌汐池觉得很冷,透心彻骨的寒,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此时此刻,她终于像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绝望无助而又脆弱。
她在龙曜身边坐了很久,很久,才伸手缓缓的阖上了龙曜死不瞑目的双眼,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将自己的护腕拆了下来,仔细的包好了,低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生死场的大门缓缓的向两边拉来,有清新的风吹了进来,凌汐池望着外面的天空,捏着自己的手臂,咔嚓一声将错位的骨头扳回原位,她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龙曜,握紧了手中的头发,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走去。
从来不知道,自由,原来是这么的可贵。
而龙曜,之前有多么穷凶极恶,现在就有多么的可怜,他所向往的自由,居然在死后才能完成。
她却剥夺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谓的恩怨情仇,又怎能区分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