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寒面上一喜,殷切的看着她。
唐渐依盛了一碗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道:“你捏着她的嘴,我给她灌下去。”
月弄寒叹息了一声:“若是这个办法有用,也不用累姑娘每天替她换几次衣服了。”
唐渐依抬起手指摆了摆:“不,不一样,你每次喂完她,她都是清醒着的,所以她才会吐,若是直接给她灌下去就让她睡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月弄寒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
唐渐依兴奋道:“我的意思是,一看到她吞下去,我们就立马点她的昏睡穴,那她是不是就没机会吐了。”
月弄寒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唐渐依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靠,跃跃欲试的说:“试一下嘛,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眼看着她凑了上来,月弄寒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那碗粥上,用手一挡:“凉了再说!”
半晌后,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唐渐依看着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的碗,再看着那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吃东西的少女,身上突然升腾起了一团怒火。
她突然推开了一脸束手无策的月弄寒,冲了上去,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少女的脸上。
月弄寒眸子一紧,连忙上去护着她,面露不悦:“唐姑娘……”
唐渐依咬着牙指着他,愤愤道:“你先别说话。”
看着她像只气势汹汹的小豹子,月弄寒识相的闭了嘴,只是手却微微的抬了起来,如果唐渐依再出手,他可以立刻反击。
唐渐依指着少女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那个时候不是很得意吗,一个人杀上凌云寨的威风去哪里了,这么一点挫折就受不了了,我若是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会像你这样不死不活的活着,你这样除了折磨你身边的人,还有什么用,亲者痛仇者快你就满意了?”
少女依旧一动不动,仿佛那一巴掌不是落在她的脸上。
眼看唐渐依又要动手,月弄寒连忙伸手拦住她:“唐姑娘,她还病着,请给她多一点时间好吗?”
唐渐依又急又气,指着他道:“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你想让她清醒过来就别说话。”
说罢,她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将她拎了起来,直接向外走去,口中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去个地方。”
唐渐依拉着她穿过树林里的小道,沿着陡峭的山路爬到了凌云峰的另一侧。
有水花声轰隆传来,那是瀑布撞击在崖石上发出的声音,远远望去,一道白练挂在山间,白练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碧潭。
唐渐依将凌汐池拖到了瀑布旁的山崖上,指着下面那个深潭道:“你不是想死吗,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尾随而来的月弄寒安静的站在她们身后,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瀑布下的那个深潭,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唐渐依在她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风在耳旁呼呼刮过,极速下坠中,她的思绪好像清明了一些,往事历历在目,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她那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像一只箭一般射入水中,胸腔因为水的压力咯咯作响,仿佛要爆开一般,四面而来的水争先恐后的灌入她的耳鼻。
原本柔和滋润万物的水此刻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生死轮回从来都是并存的,正如万物离不开水,它让人生很容易,让人死也很容易。
她没有挣扎,任由自己在水中慢慢下沉,然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了真正的空。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许多,阿爹阿娘的笑,妈妈的笑,哥哥的笑,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族人的笑,还有他……的笑。
紧接着,眼前又出现了一幕幕杀戮景象,她看到阿爹阿娘拼命的拦住坏人,冲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走!”
她看见妈妈毫不犹豫的冲上来,替她挡了一刀,她看见哥哥以小小的身躯,奋力保护她,她看见师父对她说:“汐儿,望你以后以师父的武功行善于世人。”
她还听见一个人对她说:“你的因果,我来扛。”
最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群正在受苦受难的人,那些因为她的存在而失去家园的人,她还欠他们的。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水中生机旺盛,她终于感受到,原来春天真的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春天的意义,有太多的事情是需要春天去做的,还有太多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剥尽尚有仁,复见天地春。
要看到仁,一个果子必须一层一层的剥尽才能得到仁,即使大树砍了,仁放到土壤中又能生机勃勃地长大,重新获得新生,重新长成一棵大树。
还有人在等着她成为那棵大树。
又一道人影破水而入,朝她而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可他并没有将她往水面上带,而是静静的陪着她下沉,温和的眼睛仿佛在说:“你要死,我陪你。”
凌汐池冲他一笑,拉着他往水面浮去。
两人刚露出水面,就看见一道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唐渐依一边打着水花一边冲他们笑:“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敢从上面跳下来了,这个高度死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