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弄寒道:“谢兄,听唐姑娘说你是几日前才来这里的。”
谢虚颐干脆转身面向着他,神色中带着一丝趣味,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月弄寒道:“凌云寨对我们有恩,无论兄台来此有什么目的,还请就此打住。”
谢虚颐道:“这话从何说起?”
月弄寒叹气道:“在下曾经身中奇毒,与上百个医者打过交道,也曾游历天下遍访名医,或许你身上确实有些医术,但恕在下直言,兄台身上并没有医者之气,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野心。”
谢虚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依兄台看来,何为医者之气?”
月弄寒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所有的大夫都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好起来,他们看病人的时候,眼中都是殷切的希望和对生命的敬重,而兄台眼中,只有对生命的淡漠。”
谢虚颐道:“那兄台可知,医者不是万能的,医者也有很多的病治不了,正因为身为大夫,知道天地万物的生灭都有其定数,看惯了死亡,自然便会看淡很多东西。”
月弄寒道:“那兄台看淡的包括名利吗?”
谢虚颐看着他,眼中依旧淡漠无绪。
月弄寒走到杏花树下坐下,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才又笑道:“不过,兄台身上也并没有一般的世俗之气,所以我猜普通的名利是打动不了兄台的,你所期待的那种东西,我并不认为凌云寨能帮助兄台实现。”
谢虚颐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走到月弄寒面前坐下,他看了那锅粥很久,才道:“老和尚常说我太精,我真该让他看看你。”
月弄寒头也不抬道:“所以,谢兄来凌云寨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虚颐想了想,道:“或许是想找一个能和我一起喝茶的人。”
月弄寒搅粥的手顿了顿。
谢虚颐道:“我在山上隐居了二十多年,想换个天地了,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天地。”
月弄寒思索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谢虚颐笑笑不说话。
月弄寒抬眸看他:“这天下姓谢的有很多,可如此特别的只有一家,天人红尘走一遭,仙踪难觅无常印,据说谢家人聪慧如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无所不晓,但却行踪不定,让人难觅真颜,只有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乱世才能看到谢家人的踪影,如今天下将乱,作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谢家又怎会不出世呢。”
谢虚颐没有否认,道:“世人皆传弄寒公子雍容清雅,王侯无双,十二岁做出国策十论;十三岁提出以法治国,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并参与颁布法令与刑书,改革田赋制度;十四岁成为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岁创建幻月影卫,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我曾以为这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月弄寒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谢虚颐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淡淡道:“只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无法与兄台共饮一杯了。”
谢虚颐站起身来,笑道:“我今日只是来看病的。”
月弄寒抬眸看他:“所以谢兄的问诊费是多少?”
谢虚颐笑道:“一盏茶。”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
谢虚颐转身离去,边走边道:“先别急着拒绝,或许你很快会心甘情愿的请我喝一杯茶的。”
月弄寒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再去插手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可乱世之中,真的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吗?
此时日暮已经西沉,天边遍布晚霞,入眼是一片云诡波谲。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间之时,月弄寒从小木屋外的杏花树上醒来,这些天来,他便是这样一直在屋外静静的守着屋里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两人虽同住山间,可他却从未有过半分逾矩的行为,在他心中,屋里的少女是神圣的纯洁的,虽然他是很想和她在一起,但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趁虚而入。
照例他第一时间会去看看屋内少女的情况,可当他走进房内的时候,屋内却早已没有了少女的踪迹,甚至连床被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月弄寒愣在了那里,昨日她睡得太香甜,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打搅她,正好自己也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所以他也放任自己睡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难道她已经离开了吗?
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若她离开了,会去哪里?
这时一阵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月弄寒急忙奔出房间,木屋的左侧是一个小厨房,他走到厨房门口,一抬眼,里面一个少女正在安静的做早餐。
由于他只会煮粥,第一个学会的也是煮粥,为了能时刻照看她,他在其它的房间里放了几个炉子,反倒是这间厨房他很少会用。
阳光照进室内,像一件金色纱衣一般披在少女身上,她的面容恬静,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辉。
浓浓的食物香味飘散出来,光闻不吃,也能令人胃口大开。
月弄寒只觉得眼眶一热,那一瞬间,过往历历浮现在他眼前,他活了二十多年,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只有这一刻才让他真正感觉到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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