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想起萧惜惟曾经意气风发的跟她说,能号令天下的从来不是什么龙魂,而是人,真正有能力的人,没有龙魂,他也可以打下一片江山。
他当初连龙魂都看不上,他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一个好君王,他让她相信他,他会是一个为民谋福祉的明君。
明渊城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时世人提起他时也是多有赞誉,为何,如今的他,会失了民心。
凌汐池觉得心有些疼,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看着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阿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双眼睛担忧的看着她。
凌汐池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船家也看到了她白得不正常的脸,问她是不是晕船了,如果晕船的话,可以到船舱里休息一下。
阿曜将她扶到了船舱里,身后传来了船家的嘀咕声:“这姑娘生得美若天仙,怎么就跟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阿曜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船家被他的眼神吓得全身一抖,凌汐池怕他动手,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要冲动。
船行驶得很快,不消两三日的时间,他们的船便在景陵城外靠了岸,在城外,他们还看见了许多流连失所的难民。
那场景,真的是沿江野地,匍匐挑掘野菜草根佐食者,一望皆是。
船家一边指挥着工人卸货,一边告诉他们,那些难民最开始是云隐和寒月攻打泷日国时为了躲避战争逃难到这里的,没想到泷日国不管他们,将他们拦在了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后来景陵城易主,云隐国也不想管这些人,寒月国倒是想管,奈何难民数量实在太多,怎么管也管不过来,先是每人三日一升米,后来改为三日五合,就这样还不够吃的,又是这样的严冬,哪来那么多野菜给他们挖的,每天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凌汐池看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就连阿曜的眼中也是出奇的愤怒。
船家看了他们一眼,叹气道:“看了心里不舒服吧,唉,这就是这个世道啊,一打仗老百姓哪有不受苦的,怪也怪泷日国那帮孙子,撤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城里的物资,不然的话他们的日子何至于这么艰难,几地大雪,天寒路冻的,粮食运不过来,谁也没办法。”
凌汐池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时,船上的货已经卸完了,准备运进城里,船家倒是好心,听说他们要去城里投奔亲戚,决定带他们一起进去,景陵城守卫森严得很,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他们没有通行证是不能进去的。
凌汐池连声道谢,船家这又才从船上拿了两个斗笠让他们戴上,把脸遮遮,他们俩一个长得太好看,一个长得太吓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普通人,不遮挡一下估计城门口就被拦下了。
凌汐池依言戴上了斗笠,又从船上抹了一些灰在脸上抹了一圈,船家这才放了心,领着他们进了城。
城里和城外仿若两个世界,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城里治安很好,店铺林立,贸易兴隆,大街小巷井然有序,凌汐池站在街头上,看着这个繁华富饶的城市,有一瞬间的恍惚。
船家将他们带进城后,便率先离去了,因为他还要赶去交货,临走时还问他们,需不需要他帮他们找亲戚,他在这景陵城有些人脉,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凌汐池拒绝了他。
因为城里飞满了一个消息,大街小巷上都张贴着王榜,云隐国的惜王半年后要在景陵城大婚,娶的是无启族新一任的族长叶孤影。
世事就是这么巧,这么搞笑。
凌汐池站在那张明黄色的王旨前,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疼得已经不觉得疼了。
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久到连吹过的风都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凛冽得像刀子一样,久到,连天都黑了。
天黑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
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阿曜,”她扭头看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阿曜,苦笑了一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阿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比划着。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凌汐池点了点头。
以阿曜的功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一个景陵府衙还是没问题的,两人刚悄悄的走到了一个假山处,便听不远处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阿曜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面,两个婢女手捧着食盒从假山前走过。
侍女甲道:“怎么陛下突然就要成婚了,我还以为陛下会将绿翎姑娘娶进宫呢?”
侍女乙道:“不止你这么以为,大家都这么以为。”
侍女甲又道:“谁都知道陛下这两年最宠爱的便是绿翎姑娘,去哪儿都是她随侍着的,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了一个人出来,我听说绿翎姑娘哭得伤心得很,陛下为了让她不伤心,这几日也是连着召见她,连未来的王后都没见呢。”
侍女乙接过她的话:“怪只怪绿翎姑娘出身差了点,要是出身好一点,说不定陛下早就娶她了。”
侍女甲附和道:“不过想来陛下也不会亏待了她,早晚也是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凌汐池站在假山后,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木盒,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根簪子。
手已经冰凉,直到指尖一痛,没有磨平的木屑扎破了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她埋头看了木盒子两眼,轻叹道:“阿曜,你看,人只要不死就会变得贪心,当初我快死的时候,心中只想着只要他好好活着,过得幸福就好,别的都不重要,可如今活过来了,听到他要娶别人了,心里竟然会那么难过,这本来不就是我当初所希望的吗?”
她将木盒子放在了假山上,语气轻得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平淡得就像水一样:“其实不怪他,对于我而言,我只是睡了一觉,可对他来讲,已经过了五年,我又怎么能强求他一直生活在过去呢,他是该重新开始了。”
原来死亡并不是真正的分别,一切的分别都是从决定遗忘那一刻才开始的。
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么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