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伸手摸了摸月弄寒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瘦了。”
月弄寒笑了一声,这时,慕蓂牙走上前来请安,说道:“母亲。”
闻人瑟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他定是只顾着忙,不好好吃饭,你也不劝劝他。”
慕蓂牙伸手扶住了她,笑道:“陛下要是肯听妾的话就好了,母亲来了可要好好劝劝陛下才是。”
月弄寒也笑道:“母亲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歇才是。”
他故意咬重了舟车劳顿几个字,闻人瑟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你忙,你要忙什么便去忙吧,有牙牙陪着我就是了,让我们娘儿俩先好好说说话。”
慕蓂牙闻言,将闻人瑟扶进了门,月弄寒跟在他们身后,慕茗陪在他身旁跟他闲聊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王府中。
***
夜,冷月高悬,月色下是一棵纷繁茂密的花楹树。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紫蓝色的花朵,如一顶梦幻的华盖,紫楹轩依此花而建,因此花得名,以雅乐动四方,是景陵城最大最华丽的舞乐坊,虽是风月之地,所来者却都非富即贵。
此刻的紫楹轩外,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笙箫丝竹阵阵传响。
两名骑着马的少年直朝紫楹轩而来,其中一名说道:“你看我今晚这身怎么样?”
沈桑辰看了穆苏一眼,只见他脱下了戎装,换上了一身黑色便服,头发在脑后高高竖起,只简单的配了一条发带,看起来倒是说不出的年少风流,他嗤之以鼻:“还能怎么样,人模狗样呗。”
有小厮迎了上来,是紫楹轩专门负责为客人停车牵马的,两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眼看着小厮将马牵走了,穆苏伸手搭着沈桑辰的肩膀,和他不一样的是,沈桑辰换了一身白色的常服,头束白色发带,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穆苏伸手扯了扯他的发带,阴阳怪气道:“桑辰哥哥,你是不是对小弟有什么意见?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呢?”
沈桑辰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肩膀一耸,将他的手打开,说道:“滚一边去,你才不会说人话。”
穆苏指着紫楹轩道:“怎么样,要见那个差点毁了你容的小美人儿,心情是不是有些激动呀。”
“我让你胡说。”沈桑辰一拳朝穆苏挥去,穆苏闪身一躲,沈桑辰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心我回去告诉小草妹子,说你在外面喝花酒。”
“别……”穆苏被他戳中了死穴,连忙举手投降,说道:“你敢在小草面前胡说八道,我就跟你绝交。”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谁,一步步朝紫楹轩走去。
走到紫楹轩门口的时候,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月色像是一张网,朦胧的洒向人间,不知要打捞起什么。
负责招揽顾客的妈妈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沈桑辰扔了一锭银子给她,妈妈伸手接过,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的将他们带了进去。
沈桑辰问道:“还有曲子可以听吗?”
妈妈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一会儿就是夭夭姑娘表演的时候了。”
今日紫楹轩的客人不算太多,两人刚落了座,楼上的一间雅阁中便响起了一阵琵琶声,乐声如淙淙流水流淌而出,空灵绝尘,清澈悠扬,原本还喧嚣的紫楹轩顿时安静下来。
穆苏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拿着根筷子随意转了起来,沈桑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喝着酒。
琵琶声渐渐升起,如急雨洒轻尘,潇潇落竹林,时而轻快如花底莺语,时而悲咽如幽泉呜咽,时而激越如瀑布直泻。
渐渐的,弦音慢慢停歇,余音袅袅中,就在大家都以为一曲已了的时候,忽的乐声一转,本已渐歇的弦音忽然拔高,又抖又急,峰回路转,如同一道环绕山峰,直入云霄的山路,越往高越是崎岖奇险,雄浑激越。
琵琶声一路高升,又如银瓶乍破,水浆崩裂般势不可当,又如百万雄师,铁马突骑,刀枪轰鸣的决然断然。
弦音已经高到了极限,弹的人激动不已,听的人热血澎湃,沈桑辰只觉得自己的心弦也跟着一阵接一阵颤抖。
这一曲琵琶,实在让人无法不激动,无法不想太多。
眼看着那高越的乐声就要冲破苍穹时,忽然曲音一收,戛然而止。
世界真的静止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听痴了,如此高超的技艺,当真有将人留在那声乐世界中的魅力。
只因听着这样的曲音,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都可以壮志昂扬,金戈铁马,纵横天下。
这是一支英雄曲。
紫楹轩上下似乎还回荡着这惊心动魄的曲子,穆苏手中转着的筷子一停,沈桑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情有些沉重,只因这乐声在他听来,却有一种无言的萧索与落寞,竟让他在曲子之中体会到了弹琴之人起伏回荡的心潮,似有难以言说的伤心往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在乐声中听到了一种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的丧国情怀。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穆苏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先还是我先?”
沈桑辰还停留在那乐声的世界中,穆苏屈指一弹,将手中的筷子弹了出去,起身,一个纵跃,便到了二楼的楼上,他一脚踹开了适才乐声传来的房间的门。
里面正坐着一个蒙着面纱,怀抱琵琶的女子,见到门开了,也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穆苏抱着手,笑着道:“夭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