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她眼中却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与怨恨,眉间的“川”字又拧了出来。
随着她表情的变化,溶洞里的温度竟也跟着下降。
谢寄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吹来的一股阴风。
安静一路的谢泉忽然试探问道:“姐姐,你是学医的吗?”
杨丹一愣,面前的青年长相干净讨喜,尤其是脸颊未消退的婴儿肥令他显得有些单纯,她答道:“是,A大医学系。”
谢泉笑开:“那你算我学姐,我是Z大医学系的,咱们离得不远。”
半晌后,杨丹才再次开口:“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谢泉:“怎么能是上辈子呢?学姐这辈子还没过完。”
杨丹停顿了更久:“没什么区别。”
谢泉:“学姐今年多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杨丹冷漠打断谢泉恭维:“我被骗到这里时大学刚毕业。”
谢泉的嘴甜程度没受到任何打击:“哎呀,我今年大二,学姐打算考研吗?要不要考Z大的研究生,Z大研究生条件特别好,不过分也特别高。”
谢泉说得极其自然,不像在阴森可怖的溶洞,反倒像在大学校门口奶茶店偶遇他校学姐,自来熟地谈论学业问题。
已经很久没人和杨丹说过这些了,当今交通发达,一张票当天就能从国家这头飞到那头,可文明社会于她而言早就是另一个世界。
她本该和谢泉一样,最大的苦恼就是浩如烟海的题目,拥有璀璨光明的未来,在实验室做课题或者在手术台救死扶伤,命运却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足够警惕,没贪过小便宜、躲过了问路的、从不走僻静小巷、遇见人求助直接报警。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刚出实验室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人还在校园里,就能被一棍子敲晕。
再睁开眼,就从人间跌到地狱。
怨恨再度浮上心头,可不等杨丹愤怒,谢泉再次开口:“学姐,我哥会救你出去的,不止你,还有你和红蟒救下的其他人,大家都会被救出去,等出去后,你来考Z大医学系的研究生好不好?”
杨丹轻声道:“出去?”
谢泉猛点头:“嗯嗯!离开这破地方!报警抓他们!”
“出不去的,”杨丹苦笑,“你以为谁不想出去,但想出去就必须杀死紫蟒,只有杀了它,山上才能出现路。可紫蟒根本杀不死,陈家村漫山遍野的福秀树和福秀果是它的根,哪怕断成两截都能活,红蛇数量和紫蛇数量不是一个量级,我们无法毁掉福秀树。而且还有不少姐妹在他们手里,我们投鼠忌器。”
“有我哥在,都能解决!”谢泉抱住谢寄胳膊,仰脸看他,“是吧哥?”
当了半天听众的谢总忽然被自家弟弟委以重任,他和善地摸摸谢泉脑袋,理智地和杨丹沟通问题:“依你所言,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保证其他受害人安全的同时,先毁掉陈家村所有福秀树,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杀死紫蟒,这座山才会出现通往山外的道路。”
杨丹:“是的。”
谢寄算了算能用的战斗力,给了肯定的答案:“没问题。”
杨丹将信将疑:“紫蟒和它率领的小蛇很难缠。”
谢寄:“杨女士既然能掌握大量信息,应该也知道我和我的同伴曾两次与紫蟒短兵相接,并且没有吃亏。”
杨丹心神一震。
谢寄猜的没错,她虽然不敢离开崖底,但红蛇都是她的同伴,她从红蛇口中了解过谢寄的本事。
她等了太久,或许结束这一切的时机,终于到了。
谢寄从杨丹表情的变换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无论出于个人利益,还是出于对陈家村的厌恶,以及对多年来受害人的同情,我们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们,”他把胳膊从谢泉怀中抽出来,温和且坚定,“但是杨女士,我希望能得到你最大限度的坦诚。”
……
和杨丹敲定更具体的方案后,谢寄带着谢泉离开溶洞,杨丹把他们送到洞口。
考虑到杨丹走路不方便,他们本想让杨丹休息,奈何对方坚持。
临别时,谢寄回头看了一眼。
杨丹拄着根自制的木头拐杖站得笔直,唯一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缝缝补补穿在身上,纤细的手腕从袖口伸出来又一次扶了扶早就没了镜片的眼镜。
她还记得成长至今学到过的礼仪,每个动作都在怀念外面的世界,时刻提醒自己是个人,不妥协,不屈服,顽强地坚持着。
谢泉笑得爽朗,为方便和杨丹挥手告别倒退着走,脚下不小心踩到颗石子,身子顿时一个趔趄。
谢寄忙把人扶住:“小心。”
谢泉毫不在意:“哥,我们离开后,杨丹他们也能在关卡里恢复正常生活吧?”
谢寄温声道:“会的。”
谢寄带着谢泉一步一步离开崖底。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谢泉,和杨丹交流时,杨丹胸口从不曾起伏。